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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1页）

张胖子皱了眉，嘴里缩着舌头啧的一声，表示惋惜之意，因道：&ldo;我的钱都在货上了，调动不开，手边上只有两三万元，二两都凑不上。&rdo;说到这里，陈伙计突然兴奋着，站了起来，大声问道：&ldo;各位有放债的没有？三千五千，八千一万，我都借。半个比期，我一定奉还，只要能凑成四五万块钱，我就心满意足了。我照样出利钱，但我希望照普通银行的规矩，七分或八分，不让我出大一分就好。&rdo;他这样号召着。虽然有几个人响应，但那数目，都只三千两千。

那最有办法的张胖子，拖了个方凳子，塞在屁股后面，就在桌子边坐下，在花生壳堆里挑着完整的花生出来，慢慢地剥着吃，他却不说什么。陈伙计望了他道：&ldo;老张，真的！你有没有现款？&rdo;他这才笑道：&ldo;老兄，赚钱的事个个想干的啊！我有钱，我自己也去买黄金储蓄了。&rdo;陈伙计道：&ldo;我不相信你就只三万现款。&rdo;

他慢慢地还是在剥花生，在花生壳堆里找花生，而且还把喝光了酒的空碗，端起来闻上一闻。看它脸色沉着，好像是在打主意。于是大家也就沉默着，听他发表什么伟见。果然他挑出一粒花生，又向花生壳堆里一扔，然后脸子一扬道：&ldo;我倒有个有福同享的办法。像凑钱买航空奖券一样，现在我们在这屋子里的人，除了自己有钱可以去买三两五两的不算。那只能买一两八钱，或者连五钱都不够买的，可以把款子凑起来。凑到十万，我们就买五两，凑到二十万，我们就买十两。记一笔总帐，某人出了钱多少，将来兑现，按照出的资本分帐。黄金储蓄券，记着出钱最多的那人姓名，由他开具收条，分交投资的，收据由他亲自签字盖章为凭。储券也由他负责保存。大家不要以为我出的主意，我想拿这储券，我手边只有现款三万。我这个数目不会是最多数。&rdo;

他这样说着，就有好几个人叫着赞成赞成。有的说出二万，有的说出一万五千，那不够一万的，就再向别人去商量，借点小数来凑整的。都是这样说，连五钱金子都定不到，那就没意思了。那两个川籍学徒，也由床上坐起来，不看川戏唱本了。一个问道：&ldo;哪天交款？&rdo;

第七回买金子买金子（5）

张胖子道：&ldo;打铁趁热，马上交款。陈先生年纪最大，我们公推他临时主席，款交给他。我们再推一个代表，明日一早到中央银行去排班。由主席今晚交款子给他，他负全责去办储蓄。将来兑现的时候，大家奉送一笔排班费。这样做，我觉得最公道也最公开。大家干不干？&rdo;这时，除了陈伙计为着凑不到款子，谢绝当临时主席外，其余的人一律同意。有的开箱子找钱，有的在衣袋里摸索。

那两个川籍学徒，是这楼上最穷的分子，各各掏摸身上，都不过两三千元。甲学徒向乙学徒道：&ldo;别个都买黄金，我们就无份，我们也凑五钱金子股本，要不要得？&rdo;乙学徒向床上一倒，把那放在被卷上的川戏唱本，又拿了起来，答道：&ldo;说啥子空话？我没得钱，你也没得钱。发财有命喀。&rdo;甲学徒走过来，拉着他道：&ldo;我和你咬个耳朵（说私话也）。&rdo;于是低声道：&ldo;大司务老王有钱，我们各向他借四千。自己各凑一千，不就是一万？&rdo;乙学徒道：&ldo;你去和他说吗，碰他那个酒鬼的钉子，我不招闲。&rdo;那甲学徒倒是想到就办，立刻下楼到厨房里去了。

约莫是十分钟，有人就在门外叫道：&ldo;买金子，买金子，要得吗！&rdo;门拉开，那个大司务老王进来了。他一张雷公脸，满腮都是胡桩子，在蓝布袄子上系着青布围襟，手捞起了围襟，只管揩擦着两手，笑着问道：&ldo;朗个的，打会买金子？我来一个，要不要得？&rdo;

张胖子笑道：&ldo;好长的耳朵，你怎么也知道了？&rdo;老王道：&ldo;确是，大家带我一个。&rdo;张胖子道：&ldo;你搭上多少股本？&rdo;老王道：&ldo;今天我有三万块钱，预备带下乡去，交给我太婆儿，没得人写信，还在我身上。让她多吃两天吹吹儿红苕稀饭，（吹吹，犹言可以吹动之米汁也。红苕即番薯）不生关系，列个老子，我先买金子再说。三万块钱，买一两五，过不到瘾。我身上还有二千四百元零钱，我再到街上去借三千元，凑起四万，买二两。列个老子，半年后有四两黄金，二天给我太婆打一只赫大的金箍箍（戒指也），她作一辈子的梦，这遭应了梦了，喜欢死她，列个老子，硬是要得。&rdo;说着，他不住伸手抓雷公脸上的胡桩子，表示了那番踌躇满志。引得全楼人哈哈大笑。

第八回半夜奔波（1）

老王的这番话，引起了李步祥的心事。原是预备将二十万元去向熟商人掉换本票的。一回到这楼上，大家讨论买金子，把这件事情就忘了。这就叫道：&ldo;老王，你上街借钱，我托你一件事。问问有大票子没有？你若能给我换到二十万五百元的票子，我请你喝四两大曲。&rdo;老王道：&ldo;就是吗。票子越出越大，就越用越小。五百元一张的算啥子，一千元一张的，现在也有了。拿钱来吗，我去换。&rdo;李步祥听到他说可以换了，倒是望着他笑了，因道：&ldo;你的酒醒了没有？&rdo;老王道：&ldo;你若是不放心，我们一路去，要不要得？银钱责任重大，我也不愿过手。&rdo;李步祥听他说，虽觉得自己过于慎重一点，但想来还是跟着他的好。于是把二十万元放在皮包里，跟着老王走上大街。

就在这堆栈不远，是两家大纸烟店。老王走进一家是像自己人一样，笑道：&ldo;胡老板，我有点急事，要用几个钱，借我三千元，一个礼拜准还你。&rdo;这纸烟店柜台里横了一张三屉小帐桌，左边一叠帐簿，右边一把算盘。桌子上低低地吊了一盏白罩子电灯，胡老板也似乎在休息着这一日的劳瘁，小桌上泡了一玻璃杯子清茶，正对着那清茶出神。他坐着未动，掉过脸来，笑道：&ldo;你有什么急用，必定是拿了钱去，排班挤平价布。&rdo;

老王一摆头道：&ldo;我不能总是穿平价布的命呀。今天我要摆一摆阔，凑钱买金子。胡老板，你帮我这一次忙，隔天你要请客的话，我若不跟你作几样好川菜，我老王是龟儿子。&rdo;这胡老板不免为他的话所引动，离开了他的帐桌。走到柜台里，望了他道：&ldo;这很新鲜，你也打算作金子生意，你和我借三千块买金子？你以为是金子一百二十换的时候。&rdo;老王含着笑正和他说着只借三千元的理由。

帐桌后面的小门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妇人，只看她穿着雪花呢旗袍，烫发，手腕上戴着雕龙的金镯子，一切是表示着有钱，赶得上大后方的摩登装束。她抢问道：&ldo;谁有金子出卖？&rdo;她见李步祥夹了大皮包站在后面，她误会这是个出卖金子的，只管望了他。老王笑道：&ldo;没有哪个卖金子，买还买不到手哩。老板娘，你要买金子吗？我去和你排队，不要工钱，就是今晚上借我三千元，不要我的利息，这就要得。&rdo;老板娘道：&ldo;老王，你说话算话。就是那么办。你只要在银行里站班到八点钟，我们有人替你下来，不耽误你烧中饭。&rdo;胡老板道：&ldo;他的早饭呢？&rdo;老王道：&ldo;我会找替工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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