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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第2页）

那人也不再装下去：&ldo;听说你发现了工程作伪的证据，后来却遭人诬陷，迫不得已退出项目，所有研究成果都被人拿走，难道你不想公布真相，洗刷冤屈？&rdo;

因为带了警惕心，方思慎很容易便听出引诱的意味来。

他点点头：&ldo;想。&rdo;

&ldo;不如这样，你写份材料，我们可以帮你。&rdo;

方思慎看着他，半天没说话。

那人被他看得有点没底：&ldo;你可以相信我。我们只尊重事实和真相。只要你的陈述属实，就一定能还你清白。&rdo;

这时方思慎开口了：&ldo;刚才看您证件，是学政署监察处的调查员。而竹简真伪，属于学术问题。我不知道，原来国学领域的学术问题，归监察处管。&rdo;

这话一下噎住对方，方思慎却又接着道：&ldo;学术问题，终究要在学术领域解决。这件事其实很简单，只要提请最高学术委员会成立专项调查组，请权威专家研讨鉴定即可。但我个人并没有这个资格，以金帛工程的地位，至少必须三名以上本专业高级教授联名，才能申请调查。您若真的肯帮我，不知能不能动员动员那些教授委员？&rdo;

没有人比方思慎更清楚，最高学术委员会根本不可能接受这一申请。金帛工程把整个国学界都拉了进去，转身来这一出，不等于自己抽自己耳光么？

果然，那调查员期期艾艾几声，换了话题。

&ldo;听说你父亲对古董文物很有研究？&rdo;

&ldo;研究说不上吧，毕竟不是他的专业。不过做国学的人，感兴趣是肯定的。&rdo;

&ldo;不知道方博士是不是也对文物收藏感兴趣？&rdo;

方思慎长期钻研学问，条件反she般发现对方偷换了概念。

&ldo;对文物感兴趣，并不一定对收藏感兴趣。收藏成本太高，我和我爸爸都没有那个钱跟时间，有空的时候，不如多逛逛博物馆。&rdo;

调查员摆出一副咨询口气：&ldo;文物收藏成本确实太高，不知道当代艺术品投资怎么样？&rdo;

方思慎摇摇头：&ldo;我对这个不了解。&rdo;

三番五次绕不出成果，调查员不耐烦了，直接道：&ldo;你父亲持有&lso;真心堂&rso;百分之十的股份，想请方博士解释一下这件事。&rdo;

方思慎陪他说了半天废话，眼看天色暗下来，着急去疗养院看华鼎松，闻言不由得反问：&ldo;什么&lso;真心堂&rso;？你要我解释什么？&rdo;

话说出口，隐约觉得这三个字在哪里听过，一时也想不起来，更懒得特意费神去想。

&ldo;我从来没听说过我爸爸在哪里有什么股份，要么你弄错了，要么他没告诉我，总之我没法给你什么解释。&rdo;

那调查员看他实在不似作伪，旁敲侧击问起了别的话题。

一场调查无果而终，方思慎急急忙忙冲到门口，电话在书包里尖锐地叫起来。他一边小跑一边接通，是疗养院的大夫。

&ldo;小方，马上过来，也许能赶上见你老师最后一面。&rdo;

一句话逼退了下班高峰时段水泄不通的人群和车辆，只剩下无边暝色，托着天际最后一抹残阳。

第88章

京师大学国学院办公区入口处的主布告栏上，一张讣告占据了近半面积，十分醒目，过路师生都会不由自主停下脚步，看个究竟。有人顺口就读了出来：&ldo;著名古文字学家、夏文字演进史专家、国家卓越贡献学者、高级教授、党员华鼎松同志于十一月十八日因病医治无效逝世……&rdo;

方思慎远远站着，越过堆叠的人头，看见白纸上纵横交错的黑色笔画，仿佛干涸大地上坼裂出数不尽的沟壑，倾九天之水也无法注满填平。

人群渐渐散去，他才一步一步走过来。

老师的去世，让他比任何时候都懂得死亡是怎么回事。年少时经历双亲离世，因为有过于广阔的空间和充裕的时间给他缓冲，供他想象，于是死亡好比天边缥缈的云，夜晚朦胧的梦，回味再三，才懂得伤心，用哭泣加以宣泄。而在如今所处的复杂现实里，死亡一旦发生，无数人便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提醒你料理后事，催促你认清生与死的界限。在这个过程中，悲伤被飞快地碾压踩踏烤干，根本来不及凝成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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