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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内卡的手艺不错。炖煮的羊肉加了波斯来的香料,配着今年的小麦做的面包,佐以埃及和迦南的蔬菜,很有些宴席上的菜的感觉。王子想喝点酒,但被路曜拒绝了,说他已经喝完了冬休期间的量。阿提拉也没纠结这个,喝了些苹果汁。
餐后阿提拉要去军营里去,他总是习惯去军营看看,跟将官和士兵们待在一起。事实上,他只习惯跟路曜待着,说说话,其余的时候不是在监督部下士兵训练,就是在刷自己的马毛,或是擦拭他的佩刀。
路曜则不急着出门,而是在王廷的小型私人浴场里休憩,在温暖潮湿的室内平息自己的力量,一边读着老师寄来的信,一边慢慢品尝着老师随信寄来的埃及香草茶。上午在基督教堂,他把那个名叫血之石的奇异手镯连同力量全部消化吸收,容纳进了身体里。这与常识相悖,但确乎发生了。
他发现自己可以逐渐掌控这种力量了,至少可以让它不再反噬自己,且一定程度上可以控制它的外溢。在轻易捏碎了装着热茶的两个坚固的陶杯后,路曜让塞内卡给自己换了一杯凉水。血之石的能力目前还是基于本能地保护主人,且因它本质上的邪异特性,让路曜不得不十分小心。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决定去拜访一个人,一个十分重要却充满神秘的人。他让侍女塞内卡在王廷等待,也拒绝了卫兵托格撒随身保护的请求,一个人换了衣服,等待公共马车。
自下半年开始的频繁战争让塞格德几次宵禁,东方和南方商路的封锁让公共马车不能得到及时替换,车次减少了很多。又赶上冬休假期,内城的居民很多都要去热闹的外城欢度节日,因此路曜等了三辆车才最终挤上去,随着拥挤的民众一起去往外城。
外城最热闹的地方毫无疑问是罗马广场和旁边的山托尔市场。可路曜没有看广场上的人群和进出市场的熙攘人流,直接绕到商会后门,进了商会大楼。
商会是一栋外表不甚起眼,但内里异常奢华的建筑,就紧挨着山托尔市场。此时一楼的大厅里,几个商人正扯着嗓子在跟商会官员们争吵,左不过是为了特许状和税收的事。路曜径直上了三楼,在三楼楼梯口被女官拦下,看到他的身份后,也就不再被阻拦。
他坐在裴丽尔夫人的房间里,此时这女士并不在这里,这也是这里的常态。商会就像一头没有头颅的混沌巨兽,但总有人在幕后牵引。三楼很安静,桌子上放着刚刚换过的熏香,路曜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路曜慢慢醒来,暗自检查了一下体内的血之石力量,发现保护仍在,且没有自行启动的迹象。睁开眼睛,他发现天色已经开始变黑,在昏暗的室内,一个影子坐在不远处,遮挡住了窗口。
路曜起身,整理了衣服,对来人行礼:“夫人。”裴丽尔夫人微微点头,微笑道:“回来了?我听人说摄政们很忙,你帮着亚诺什,一直没时间过来吧。来坐下,我让人做了汤,等会儿就端过来了。”
闻着似有似无的熏香,路曜听话坐下,安静地看着裴丽尔夫人翻动着账册,一会儿,侍女端着盛着热汤的陶罐进来,裴丽尔停下手里的工作,让侍女退下,和蔼慈祥地给他盛汤。
那汤很好喝,就像儿时的记忆一样,一些胡椒的香气弥漫着,让路曜短暂忘记了来时的目的。他捧着那精致的罗马风格雕花木碗,看着对面看着他的裴丽尔。这女士也经受不住岁月的摧残,皮肤开始松弛,褶皱开始出现,头发也变灰白了一半。
路曜不易察觉地吸了口气,“夫人,我怀疑您。”裴丽尔夫人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仍然微笑着看着他,没有回答。
“我怀疑您给我的木瓶是一个阴谋,是为了利用它未知的力量吸引我去诅咒宝库,从而迫使我进入那里。”路曜有了几分底气,看着她的眼睛说。“你差点死在里面?”裴丽尔问道。
路曜点了点头。“这很公平,不是吗?”裴丽尔夫人看了一眼路曜的左手,再次微笑,保持着和善的笑容。
............
王廷城堡内,一场临时安排的略显匆忙的会见仪式正在准备。侍女们和低级官员们匆匆跑过,准备仪式用的礼器和典礼使用的波斯熏香。据内廷的官员说,是拉文纳派出了正式的使团,赶在傍晚之前到达了塞格德,请求拜会匈人王国的掌权者。
按照惯例,外国使臣进入塞格德的正式拜会,都要到大王鲁嘉的寝殿履行象征性的致意,这是代表对匈人王权的认可和致意。匈人不接受罗马人的宗教加冕,他们的王权就在马背上和尖刀上,在一次次的交锋中被罗马人认可。
而由于王国今年宣布了摄政,王权发生了转移,因此外国使团例行的拜会致意直接向摄政会转达即可。阿提拉王子和布莱达王子都抵达了王座大厅,大丞相瓦格萨也随后前来,只有临时首席大祭司格尔姆因主持晚祷没有前来与会。
西罗马与匈人交流甚少,除了与匈人关系密切的执政官高卢总督埃提乌斯之外,甚至没有如东罗马一样的常驻使团。更多时候,在面对被汪达尔人、西哥特人和诸日耳曼部落轮番侵扰的西罗马北部一带,驻防的匈人兵团采取作壁上观的态度。
因此,突然前来的拉文纳正式使团,吸引了匈人民众的好奇和王廷的重视。使团已经抵达王座大厅,领队是一位老迈的资深元老院议员和执政官。
西罗马皇帝是两年前刚刚继位的八岁幼童瓦伦提尼安,帝国实际权力掌握在皇帝的母亲普拉西狄亚手中。这女人猜忌但重用埃提乌斯,让一直想要找借口插手西方事务的匈人无机可乘。此次使团的使命是递送这位太后的国书,商讨匈人王国西境的公教会信徒遭到迫害一事。
一直在西境服役的布莱达与那老迈的元老早就相识,在履行过递送国书的仪式后就攀谈起来,大丞相瓦格萨在仔细查看国书,就一些细节与随使团前来的主教们商讨。
阿提拉不喜欢这种场合,见仪式已经结束,正准备离开,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使团中。那是之前他们遇到的教士,一个叫做利奥的奇怪青年。这青年发现王子在看他,便向他鞠了一躬致意。
这青年带着一个穿戴像男孩子的小女孩,看起来也就八九岁的样子,在严肃的会见中十分突兀。阿提拉好奇,便吩咐侍卫把这青年和女孩都叫到跟前。“你是那个奇怪的教士利奥?你怎么跟着使团来塞格德了?这是你女儿吗?”
这青年正准备回答匈人王子的问题,却被小女孩的声音打断,她指着利奥说:“母亲让我加入骑士团童子军锻炼一下,埃提乌斯叔叔让这个家伙带着我加入他们见见世面,我就来了。”
阿提拉不觉微笑,觉得这女孩有些胆子又十分有趣,便示意利奥让她到跟前来。这女孩也不怕,径直走到全身甲胄的匈人王子跟前,任这面容严肃的男人把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膝盖上。“你叫什么呀,小骑士?”
“我叫霍诺莉娅。你就是那个让欧洲颤抖的人吗?也没什么可怕的啊。”这女孩清脆的声音响彻大厅,让交错的交谈声戛然而止。阿提拉看着这女孩的眼神,哈哈大笑。
这女孩的样子和劲头真像当年的约书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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