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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玻璃发出一声危险的嗡鸣。一圈蛛网似的裂纹出现在了上面,印在上面的殷红血迹仿佛险恶的催命符。
安瓷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捂住嘴,下意识地转身,一边拿起手机火速拨打警卫室的电话,一边慌不择路地冲着门口跑去。但她在最开始进寝室时,由于对门外的宿管心怀惧意,她把两道门锁都给拉上了,结果这双重保险反而成了陷阱。与此同时,背后的窗户猛然一震,终于在外面那只爪子的拍打下不堪重负地碎裂,碎玻璃落地的脆响如同疾风骤雨,转眼就刺穿了她的耳膜。安瓷腿一软,吓得尖叫起来,心脏跳得像是一踩到底的油门引擎,下一秒就要撕开她的胸膛跃出。而当她从门口穿衣镜的倒影里看到出现在窗外的生物时,她握住门锁的手一颤,身体差点直接软了下去。
——那是一头浑身漆黑、唯有双眼翠绿得仿佛宝石的巨狼。这头狼有两米多高,体长近四米,此刻半边身体都趴在被撞碎玻璃后的窗台上,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低嗥。但真正将安瓷注意力吸引过去的不是它的外观或体型,而是它吻部戴着的银质器物。
一副止咬器。
“你……你是异族吗?”安瓷看到那幅止咬器,心里浮现出一个猜测,惊疑不定地对那头巨狼低声问道。自从知道这所学校里到处都有非人生物后,安瓷已经慢慢习惯了在遇到常理无法解释的事情时,第一反应就往“对方是异族”上去思考。那头巨狼并不理会她,兀自努力地挣动身体,最终,它庞大的身躯完全落在了安瓷房间的地板上,撞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安瓷吓得捂住嘴,脑子里浮现出上午受到袭击的景象,连忙从旁边的书柜上顺手抓过一只笔筒:“你别靠近我!”
巨狼低下头,再次发出几声低吼。但因为止咬器的存在,这几声吼叫都被堵在喉咙深处,成为了沉闷的呜咽。在安瓷心惊胆战的注视下,它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几步,冷不防地跳到了安瓷的床上,用爪子扒拉了几下她方才脱下来的外套。安瓷皱起眉,不安地发现巨狼似乎正在翻动她的外套,并最终使沾着血的那部分布料暴露在了外面,巨狼伸出舌头,隔着止咬器的铁丝网轻轻舔了几下上面残留的血迹。而紧接着,它好像被抽走了全身骨头一般,直接脱力地躺倒在了床上,一缕新鲜的血从白床单上蔓延开。这诡谲的一幕让安瓷不知不觉放下了手机,就连通话里传来了女音提示即将在两分钟后转接到校长办公室都没有在意。
“……你这是受伤了吗?”安瓷这会儿已经有七分把握这头巨狼是某个不知为何失去了人类形态的异族了,只是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她放下手机,慢慢地靠近它。走近之后,安瓷才发现,这头狼的毛发十分蓬乱,一条腿像是被打折了,有气无力地耷着,它貌似是拖着这条腿走了不短的路,上面的皮肉都被碎石和泥土剐蹭得伤痕累累。安瓷忍不住有些动容。
她一直都很喜欢小动物。还在中国的时候,就经常跑去当义工救助受伤的流浪狗流浪猫,虽说眼前这头巨狼跟“小动物”这个词扯不上什么关系,但安瓷还是下意识生出了救助之心。
“呃,同学?”安瓷试着这么喊他。这句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但那头巨狼的确轻轻掀了下眼皮,仿佛是回应她的疑问。
果然是变回魔形的异族。
安瓷松了一口气。
只要是有意识、能沟通的生物就行。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半夜闯进自己屋子,又专门趴到她的床上,舔了几口她的血后就再没有下文了。
“你等着,我去叫宿管过来,把你送回你们男生那边。”安瓷对巨狼说道。她推开宿舍门,快步跑了出去,本以为就这么十来分钟,宿管应该不会离开。结果打开廊灯之后,才发现女生宿舍的大门口空无一人。安瓷不信邪地走上前,试着想推开单元门,却发现这扇门已经被落上了锁,无法从内部打开。
就没想过如果这里面失火了会怎么办吗……
安瓷只好回到了房间。
由于窗玻璃已经完全碎裂,这会儿夜风正疏烈地往房间里灌,将摆在书桌上的一些小物件吹得滚落在了地板上。安瓷顺手从脚边捡起了一瓶创伤膏。这是她离开医务室的时候在书包旁边发现的,本来想问问Andre是不是他的东西,结果一出去就听了个大新闻,把这件事给忘在了脑后。没想到今晚这玩意儿就派上了用场,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无心插柳了。
她看着巨狼腿上的伤痕,小心翼翼地坐到了他旁边:“你还有意识吗?我没找到宿管,你先在我这儿休息一下,我待会儿打电话找别人来把你接走。”
他没有搭理安瓷的话。
安瓷权当这是他默许了。她从行李里面翻找出一盒棉签和消毒用的酒精喷雾:“可能有点痛,你可别抓我。”
她深吸了一口气,谨慎地将酒精喷雾喷在了巨狼腿部的创面上。他果然浑身一震,不由自主地挣扎起来,安瓷从床边一跃而起,迅速跑到门口握住把手,打定主意如果这头狼冲自己扑过来就立马逃出去并且反锁上门。她战战兢兢地探出头,看见他在短暂的挣动后,又安分下来,重新趴回到床上,方才用力地舒了口气,慢慢走了回去,用棉签将喷在上面的酒精涂开,又仔细地挑出里面的杂草和碎石。狼焦躁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躯,碧绿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安瓷的肩膀,他抽了抽鼻子,忽然又把脑袋埋下去,在那件已经被他扯坏了的衣服袖子的血块上又用力蹭了蹭。
异族果然跟普通动物很不一样。
安瓷心里暗想。
一般的动物,在闻到血气后都会开始发疯。但这头狼在闻到她的血后,反而平静了下来,肌肉也没一开始那么紧绷,好像对于他来说,这血似乎能够安抚他的情绪。
她将创伤膏在挤在指尖,用体温焐热后,轻轻抹在了清好创的伤口上。她留神观察着巨狼的神态,在发现他已经闭上眼睛,呼吸也安稳下来后,才站起身,打算去找个纱布之类的东西帮他把伤口缠上。不过,她找了一圈,发现唯一算得上跟纱布相似的或许只有她的床单和衣服……安瓷看着已经被这头巨狼扯得七零八落的新外套,无奈地想反正也不能要了,干脆把它拿了起来,用剪刀一分为二,旋即把它当心地裹在了伤口上。“好了。”
她习惯性地伸出手,像是以前照顾流浪狗一样拍了拍狼的脑袋。后者的尾巴猛地一甩,警觉地弓起身子,翠绿的双眼也眯了起来,作出防御性的动作,安瓷连忙举起手:“不好意思,我……”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安瓷将手机从口袋里捞了出来,看了一眼上面的来电显示,发现是个从没见过的陌生号码。她疑惑地按下了接听。
她首先听到的,是一声沉沉的低鸣,仿佛是钟表指针转动的轻响。而紧追其后的,则是一把有些微妙耳熟的低沉嗓音,在簌簌风声中有如磐石。
“……安瓷。”
“请问你是……”安瓷忽然想起来,在刚刚看到这头狼的时候,她在惊慌失措之下给校警卫室打了电话,但在发现这头狼似乎没有恶意而且还受了伤之后,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看样子,应该是警卫室那边打回来了。她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你是警卫室的人吧?我刚刚是因为……”
她一下子卡了壳。
就在她侧过身去接电话的这么几秒钟里,那头狼已经从她的床上消失了,只有夜风还在持续不断地刮着,将窗帘吹到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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