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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自己的包容和纵容,让她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任性,甚至于自视甚高地用那些今日想起来颇为好笑的稚嫩之语威胁他,许是她内心深刻隐隐约约就明了,她不过是仗着他的纵容,不过是仗着他给的胆子,这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步步紧逼,不依不饶。算了,他就是个有点祖宗小产业的举子,大不了以后过门,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沈晞蕴口是心非地想着,嘴角噙着柔和的笑。对了,给他写个信,她跟他住的这段日子算是看明白了,那个人啊,你若是不主动,只怕十天半个月他都不见给你个回信。沈晞蕴喊着张嬷嬷备了纸笔,让花雨磨墨,就着小几子,在上头写起了信来,里头说的不过是小女儿的拌嘴之事,要么就是这一日所见。平日里恨不得作文章写得越少越好,如今倒是有点收不住了,满满的三页纸,她还是有点意犹未尽之意,若不是看着等会采买的人就要出去,好让花雨跟着出去送信,只怕写得更多。用蜡油封了口,这才送到了花雨手上。不过小半个时辰,花雨就回来了,信送到了丹霞手上,丹霞会让小厮拿给齐子辙看。吃过午饭,她不过是拿着绣花针装样子绣绣花,把玩几朵今日早晨放在花瓶里头的花朵,又听了几回沈宴、孙氏和姨娘的小八卦。晚饭一过,也没再点灯耗蜡,直接就睡了。这样混着日子过了三日,可齐子辙那一点消息都没有。沈晞蕴等不及,又接连两日,去信了两封。却道此时的齐子辙正在河间府衙内堂中,边上一面白无须,身形略微瘦弱的人,手中捧着剑,站在他身后,瞄着桌案上的公文。而跪在下面的,正是河间巡抚。河间巡抚在十年前,原在兰陵齐家老家所属的县衙里头当县令,此人姓钟,并未参加过科举,全靠的那一家子的财富,捐了官,扒拉上了京里头的高官,这才给了弄到了兰陵这个好地儿当芝麻小官。在那足足待了十年之久,未曾有过升迁,倒是让他发了愁。也就是在十年前,兰陵齐家一夕之间覆灭,上上下下百口人,男的斩首,女的流放边疆,连带着在京城里头的齐相也在牢中惨死。如今的兰陵齐家,已经找不到一个嫡系了,因着河间钟巡抚给的证据,这才定了这案子,当时也是掀起了血雨腥风。钟巡抚立了大功,隔年就调任江南通判,又过了五年,转而到了河间任巡抚。齐子辙之所以到河间来,是皇帝特意下的密旨,让他查这几年来的漕运税收一事。户部年年银子短缺,账面看着也平实,收入支出正常。皇帝自认为国库充盈。先皇在位时,晚年迷恋上了炼丹修仙一事,当年的齐相带着棺材上殿谏言,这才阻止了先皇为道舍身舍财。如今皇帝子嗣不丰,前年才刚选了美人进宫,最近听闻宠幸了一新美人,这新美人来头没听过,只是自幼就喜好修仙问道,又长得娇俏艳丽,软语温言,倒是让皇帝爱不释手。又听新宠与他竟然有相同的喜好,相见恨晚,两人在被窝里一合计,便想着建上几座道观,首先就是在皇宫中选址建个符合皇家气派的道场。皇帝扒拉了下自个的私库,觉得整个国家都是自己的,这道观是他用没错,可他建这道观求的不是天下百姓么?既然天下百姓都得了庇护,那这修建的银钱,自是让天下百姓出。他心血来潮,当天夜晚,撇下新宠,二话不说,领着伴儿往国库去。让人踹开了国库,才发觉这国库里头的东西,还不如他私库里的多,就那银钱,连五分之一都不到,再从柜子里头搜出了账目,这一对,发现全都不对!可把皇帝给气坏了。这可是关系到天下的安危和他的颜面,思来想去,把这事扔给了前朝的宠臣齐子辙。齐子辙看过账目不一会,就指出了漕运一事在账目上最为不清不楚,皇帝一听,这可都是他的钱呐,他怎么能不知道花哪里去了,赶紧派了人跟着齐子辙前去协查。齐子辙前儿已经在江南走过一遭了,取了些许证据,特别是在江南待过十年之久的沈宴以及一些大大小小的官员,底细都被他翻了个烂。河间巡抚在漕运之事,也不过是里头的小角色,可齐子辙还是事无巨细,一一亲手查过,问过。钟巡抚战战兢兢地跪着,齐子辙脸色越来越难看,“好你一个河间巡抚,五年前也不过是一个通判,竟然敢昧下上百万的漕运银钱,压榨百姓,陷害忠良!”“作为臣子,不为皇上分忧解难,倒是为了贪图享乐,让皇上替你背负千古骂名!”身后跟着的男子是皇帝派来协助的太监,看完诉状和调查来的证据,他更是咬牙切齿,当年他就因着官员陷害,使得家破人亡,被卖了才进了宫。如今最为恨的,就是贪官污吏。钟巡抚连连磕头求饶,打着颤儿的音说:“求齐大人网开一面!”“本官若是容下你,又有何颜面面对皇上,有何颜面面对天下苍生!”齐子辙挥了挥手,让人拉他下去关起来,静候皇帝的发落。齐子辙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院子里,才刚进门,贴身小厮上前说沈晞蕴写了信过来。他本要去水室沐浴,顿了下足,拐过左边,往书房去了。桌上放着三封信,看了日期,一封是刚到沈府那天就送过来了,还有两封是这两日送的,拆开看,虽是小儿女之情,倒也耐得住性子,一字不落地看下来。将信放盒子里头,他拿起信笺,不过一刻钟,就写好了,喊了小厮进来,问:“让你办的事如何?”小厮恭敬地道:“少爷,已经寻来了。”齐子辙将信递过去,道:“连同这个,一起送到沈府去,务必交到沈姑娘手上。”小厮贴身藏了,退出去办事了。沈晞莲才安分了两日,虽没有蹦跶,却喜欢冷嘲热讽一番,特别是齐子辙自从那日过来,就再没任何音讯,更是成了沈晞莲嘲笑她的话柄,言外之意不过说沈晞蕴倒贴还没贴出去。张嬷嬷听着忿忿不平,可又不能去孙氏面前告状,孙氏自是乐得沈晞莲私下里给沈晞蕴不痛快,若是沈晞蕴找来,也不过是姐妹口角,让让忍忍也就过了,孙氏多的是法子趁机糟蹋沈晞蕴的名声。人精的张嬷嬷自是懂得,嘴里倔强,可眼眸子越发带上了担忧的目光。好在这时,沈宴派了婆子过来喊沈晞蕴到前头花厅去,说是齐公子送东西过来给沈晞蕴了。沈晞蕴被推着往前院去,与沈晞莲擦肩而过,沈晞莲自是高昂着头颅,呸了一声,装作一点都不在意。到了花厅,沈宴坐上头,花厅里头站着小厮正是齐子辙贴身小厮,请安后,送上了一大篮子,上面盖着花布,沈晞蕴好奇地探头问,“这是啥?”手刚摸上那花布,只见花布底下动弹了两下,之后,从花布缝隙里头,冒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湿漉漉的眼眸子瞅着她,张大了嘴巴,打着哈欠。“这?这是?”沈晞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出佛堂毛茸茸的小脑袋,圆溜溜的大眼睛,竖着两只小耳朵,白色的毛发里头带着黑色的纹路,张开了小嘴巴,伸出粉嫩的舌头舔着自己黑黝黝的小鼻头,伸出嫩爪子,直勾勾地放在了沈晞蕴的手掌心上,自来熟地拿着自个的侧脸往上来回蹭着,可把沈晞蕴的心给融化了。沈晞蕴伸手提过篮子,却被这小萌物的重量给差点压断了手腕,幸而张嬷嬷上前抬住了篮子底。花雨有点怵。姑娘那一副喜爱的模样,让她忍不住再多瞅了几眼毛畜生的额头标志性的纹路。这,分明就是一只白色的幼虎。牙还没有长齐,倒是温顺可爱得很。沈宴撇眼见了,装正经的模样也裂开了缝隙,茶盅里的水吓得泼了大半,洒在了深色的袍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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