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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那个举子想通了?沈晞蕴身残不假,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他是看不上,若是看在齐郎君的才学气度上,倒是能多高看几眼。齐子辙拱手行礼,沈宴指了下首座位,让其坐下。齐子辙稍微看向书房的布置,书架在做手侧摆了三列,都是大部头的书籍,书桌上的笔架挂着上好的毛笔,水盂也是牡丹花开样式,烧制成白瓷,盖在笔托上的泛黄草纸边截得整齐,那是邸报。沈宴手拿茶盅的盖子,微微捋开了那弥漫的热气,问道:“不知齐郎君有何事?”齐子辙露出了一丝青涩,耳朵微微泛红,摩挲了片刻,才抖着手从袖子口中掏出了一包东西出来,双手捧到了沈宴面前。沈宴淡淡看了一眼,闻到了一股药味,“这是?”“不瞒大人,前来参加文人宴时,在下做了些许准备,听闻沈大人府上有姑娘不良于行,请便无数良医都未曾有效,想必忧心如焚,便,便擅自做主,求了江湖郎中,开了此药。齐某的生母也曾有不良于行之症,多亏了郎中出手相救,如今已能行走,还望沈大人莫要见怪。”“那你为何刚才不拿出来?”齐子辙腼腆一笑,眸子中闪过一丝怯弱,沈宴捕捉到后,放下警惕,反倒是温和了面容,“在下刚才被吓到了,原本不敢再多加叨扰,只是想着带了,也算是有缘。”沈宴微微颔首一笑,到底是真的有缘还是另有所图,他心里多少有点数,眼前的俊秀如此委婉的巴结,他需考虑一番,若是让沈晞蕴身子好了,对沈家也有益处,不如试上一试。沈宴便伸手接过,露出几分诚恳道谢,之后两人说了几句闲话,不外乎就是沈宴透露了几句此次会试成为主考的人选,也算是提点了。沈晞蕴在沈府门前拱手行礼道别,转角过后,仆人从拐角处过来,躬身等在他身后,他晦暗不明的神色瞅着沈府屋檐的那一角,衣带如风,大步离去,背影挺拔和绝情。沈晞蕴在文人宴结束后的当天晚上被孙嬷嬷领着人押到了沈府最为北面的小祠堂,这里供奉着近三代的沈家祖宗。孙嬷嬷让人架着她跪在阴冷潮湿的地面上,连一个单薄的蒲团都不给,又嘱咐了婆子在外头守着,每隔上半个时辰,都要推门进来查看沈晞蕴是否老实。沈府正房卧房内,孙氏服侍着沈宴穿上睡觉用的中衣,手指轻盈,眉眼带着温顺,看着沈宴躺在床上,替他盖了被子,吹灯,躺在另一侧,孙氏静默了良久,侧身轻柔地问起了内心的疑惑,“老爷,您不是放过沈晞蕴了么?怎么又让孙嬷嬷领着她去祠堂了?”沈宴皱眉,怒气难耐地道:“可记得二门那个学子?”“怎的?”“宴会过后,我派人去他所留的住址看过了,那个姓齐的根本就不住在那里,给了我一个假的住址,只怕那名讳也是假的。”他一个堂堂的二品大员,竟然还被一个也许身上毫无功名的人给耍了,这是多么的奇耻大辱!既然找不到那个姓齐的,不把今日的惹祸精惩罚一番,哪里能消除心头的那片火?孙氏伸出手轻轻在沈宴的胸口揉了几下,压下心中涌出的快意,轻轻地柔声小意道:“老爷何苦为了沈晞蕴伤了身子?”“嗯。”沈宴伸手按住孙氏的柔荑,送到嘴边,轻轻含着,闭着眼睛,舒爽了许久,才哑着嗓子道:“明日给你一包药,让沈晞蕴服下,也不知能不能用,她的腿,不瘸比瘸着有用。”那包药他让小厮去问了郎中,药材普通,但组合成的功效倒是奇巧,说不定会有几分管用。孙氏柔声应了。夜里的风很凉,沈晞蕴的双腿无力,没有太多的知觉,只是很困,半个时辰就被婆子推醒一次。她过来的时候穿的也不多,如今到了后半夜了,浑身发抖,牙齿上下打架,鼻涕都要流出来了。她双手环抱着自己,只能把自己裹得更紧,才能觉得暖和一点。她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架不住白日里一番折腾,如今熬了一整夜,打着哈欠,小脑袋一点一点,都要垂到胸口去了。隐约听到外头一阵喧哗声,她却累得睁不开眼睛。在她睡着之前,似有人抬着她,等到一觉醒来,抬眼一瞅,一身量不高的少年郎背对着她,双手合十放在背后,沈晞蕴用力抬起上半身,哑着嗓音,“你?”少年郎转过身来,大步上前,伸手扶住了她的背,替她叠上靠枕,满脸都是嫌弃,眼睛却睁得老亮,眸子里盛着细碎的光:“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变成猪了!”沈晞蕴寻着少年郎的面容与前世的记忆,少年郎伸手挥了挥,曲指敲了敲她的脑袋瓜子,讥笑地说:“你是不是跪傻了?还不快谢谢我的救命之恩?以后都要听我的。”这霸道的言语和时不时损她的语气让她找到了记忆里中的人:“澈弟!”嫡母的幼子,沈惟澈,年纪比她小不到一岁,沈家三房的嫡幼子,性子霸道,前世两人常常吵嘴,他也经常动手欺负她,可若是别人欺负她了,他就会挺身而出,将对方揍一顿,还放话说她是他的跟班,只有他能欺负!总而言之,就是沈家三房的活霸王,就连嫡母都拿他没办法,因嫡母怀沈惟澈辛苦,生产时也差点难产,小时候据说他还常生病,嫡母心中有愧,对他千百般好,他闯祸,嫡母从不责罚,还帮着掩饰找人背锅,不过好在沈惟澈性子底纯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不知上辈子的他最后如何了。沈晞蕴按着自己的脑仁,有气无力地摆手:“你别吵了,跟麻雀似的。”沈惟澈立马上手揪住她的发尾,拉了一把,扯得头皮微微痛,他大着嗓门,眼底都是笑意,“我是雄鹰!你才是麻雀!”此时花雨端着药,不知该不该进去,生怕姑娘和小少爷吵起来,把药都泼了,沈晞蕴瞅见花雨,简直像看到了救命恩人一般,忙开口道:“花雨,进来,你手上端着什么?”花雨稳稳地走进来,将药碗放在边上的凳子,说:“这是老爷和夫人吩咐的药,说是治疗腿伤的。”沈惟澈伸手舀了一勺,就含进嘴里吞下,砸吧了几下,皱着好看的眉毛道:“太苦了。”见他快速吃了一口,花雨身子抖了一下,生怕被孙氏知晓,沈晞蕴以往若是见他如此,两人定然又要闹翻了天,嫌弃这药脏了,之后就是各种对骂,砸东西,沈惟澈被气得摔门离开,至于沈晞蕴则把药全都泼了,两人赌气至少半个月才又说话,这赌气半个月,定然是芷院上下最为难过的日子。花雨眼眸中闪过一丝责怪之意,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等着两位主子闹翻。没想到,沈晞蕴拿起碗,将勺子放一边,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温和地对沈惟澈说:“你读了那么多书,都不知道良药苦口利于病这句话么?”“你转性了,竟然不跟我吵嘴了?不会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吧?”沈惟澈瞪大了那双凤眼,上下瞅着沈晞蕴,想找出破绽。沈晞蕴深吸一口气,闭了下眼睛,却听到沈惟澈嘀咕着:“果然得找个道士过来镇个妖。”她脑子里头的那根包容的弦咯噔一声,断了,瞪大了杏仁眼,张嘴大吼:“你才被脏东西附身了!你读书读到坑里去了么?说我是脏东西,你是啥?”“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啊!”“我怎么不识好人心了?”“我夜闯祠堂,把你从水深火热中救了回来,你不感激就是了,还吼我,白眼狼!”“我让你救我了么?狗抓耗子多管闲事!”“我不救你?你是想把腿彻底弄坏么?以后嫁不出去,赖上我们,还想让我和大哥养你一辈子不成?我告诉你,没门!沈家不养老姑娘!”“谁求你养我了,嫌弃我现在这个样子,那就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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