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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菊花饼
神医钱鬼手真名钱恕,常年云游在外,本是个行踪不定的高人,但因保定府之前闹瘟疫,现在保定府附近的安源县坐诊。
这日赶到保定府,已是黄昏时分。保定府有四门四关,北关是京师孔道,西关是江南通途,南关是漕运码头,他们换了马车,自东关入。此处地势低洼,想来是深受洪灾之苦,随处可见被冲垮的断垣颓壁和搭建了一半的屋子。
本该热闹繁忙的秋收时节,却是一派凄凉景象,纵然朝廷免赋,百姓今年还是不好过。
赵晚词看着车窗外,甚是唏嘘。
她今日并未做男装打扮,穿着荷花色品月镶袖衫,下面露出白绣裙裾,一点儿宝蓝缀珠的鞋尖,头上只挽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平髻,斜插着银镂花发梳。衣服头饰都是十一娘昨晚拿给她的,她浑不在意,有什么便穿什么。
十一娘端坐在她对面,闭目养神。
马车颠簸,发梳反射出的光斑在十一娘颈间跳动,赵晚词目光被吸引,盯着她包裹严实的颈子,心中奇怪,她为何连脖子双手都不愿意给人看,哪怕是同为女子的自己。
十一娘警觉地睁开眼,对上她来不及收回的好奇目光,想说点什么分散她的思绪,便随口问道:“你之前来过保定么?”
赵晚词点点头,道:“五年前我和先君从京城迁往济南,经过这里,逗留了几日。”
彼时正值盛夏,她和宋允初成亲不久,已经满心厌恶,保定知府还邀请他们去府上赏莲。就在那府上,宋允初收用了一个舞姬,一并带去了济南。
见她面色阴郁,十一娘知道她又想起过去的糟心事,道:“你可知保定府最出名的是什么?”
赵晚词摇了摇头,十一娘道:“是萝卜,有一苏州人听说保定萝卜最大,便前往观摩。正好有一保定人听说苏州桥最高,亦前往观之。两人在路上相遇,互诉企慕之意。苏州人说,既如此,兄也不必远道跋涉了,弟说与你听就是了。去年六月初三,一人从桥上失足堕河,至今年六月初三,还未曾到水,你说高也不高?”
“保定人道,承蒙指教,果然高绝。足下要看敝处萝卜,也不消去了,明年此时,自然长过你们苏州来了。”
赵晚词还没听完已经笑了,听完更是靠在软垫上笑个不住,心里知道她在哄自己,鼻尖酸酸的,强忍住涨满眼眶的泪意。
十一娘转过头,对驾车的吕无病道:“先找客栈住下罢,明早再去拜访钱大夫。”
马车在东皋客栈门前停下,赵晚词戴上帷帽和十一娘下了车。这家客栈占了一大片地方,门前像京城的酒店一样结有彩楼,里面富丽堂皇,生意却很冷清。十一娘要三间上房,掌柜说上房原本是一两银子一天,现在瘟疫刚过去,客人少,只要七百文钱,言语间一副让他们占了大便宜的口气。
这一路上,赵晚词见十一娘衣食住行都很讲究,不太像是为了照顾自己,像是她本身的习惯。赵晚词对江湖并不了解,但看话本子里有些江湖人士也出身富贵,心想或许十一娘本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家里遭了变故,亦或是给她安排了不如意的婚事,她便出来做飞贼了。
在客栈用过晚饭,十一娘陪赵晚词出去走走。天色已黑,街上灯烛荧煌,照得处处光鲜亮丽,破落都隐蔽在黑暗中,看起来倒比白天繁华了几分。
前面有家绒线铺子,赵晚词道:“姐姐,我去买点绒线。”
十一娘见里面挤挤挨挨都是妇人,道:“你去罢,我去那边的茶棚等你。”
赵晚词买好绒线出来,展眼看见对面店铺的招牌——刘家油饼店,五个字遒劲有力,风骨毕露,当下愣住了,半晌鬼使神差地走上前。
“姑娘,小店刚出炉的菊花饼,尝尝罢!”
一个穿布衣的小伙儿,大约是伙计,堆起笑脸招呼道。
赵晚词道:“你们这招牌上的字是谁写的?”
“您说这字啊……”小伙儿抬起头,看着自家的招牌,得意道:“是刑部侍郎章大人亲笔为小店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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