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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第1页)

云霁极是喜欢宝玉文雅体贴不摆主子架子,站在一边道,&ldo;你少说两句,二爷,今儿在我们这吃吧?也让你尝尝林家的手艺。&rdo;宝玉便道,&ldo;林妹妹,偏了我了。&rdo;

黛玉也正梳好了一个小髻,起身道,&ldo;别人都可,就不许你吃‐‐云霁,你越来越没正形了,今儿吃的什么也不问问就留人吃饭,还不去让绿梅嫂子添两个菜来。&rdo;云霁笑着去了,不多时带了几个婆子提了食盒进门,宝玉素来最厌婆子媳妇的,脸一虎,唬得那几个婆子忙一叠声告罪去了,紫鹃素贞这时才进屋来,紫鹃笑道,&ldo;宝玉来了。&rdo;说着两人都上前帮着摆桌,云霁最疼紫鹃,先挟了一小盘子各色糕点放在旁边,宝玉见了不以为意反以为喜,笑道,&ldo;我就爱你们这里不拘束。&rdo;

黛玉也知道紫鹃最爱吃桂花糕,这几个星期绿梅天天都送点过来,她也极喜紫鹃,并不开口,想到素贞爱吃奶类,便道,&ldo;素贞,把我这碗奶子倒一半喝了。&rdo;

众人都冲着素贞笑,天方道,&ldo;姑娘最疼你了,还不动手呀。&rdo;素贞红着脸倒了半碗到杯子里,也先放到一边。黛玉和宝玉这才坐下吃饭。

当时黛玉入住贾府之时,贾母心疼她,把大观园里的小厨房单开一个小灶,黛玉有什么想吃的直接和绿梅说一声,她自到那个小灶去烧,平时就在潇湘馆里当差便是了。黛玉倒是还没和兄弟姐妹一起吃过小灶,宝玉坐下来先一看,只见六个碟子里红红白白的均不知是何物,一个大碗里花花绿绿的也不知是什么粥,一大碗黄色的浆水,又个人一中碗牛奶,这牛奶还是贾母在时贾敏孝敬了两三头奶牛过来专供贾母用的,虽然王夫人偏疼宝玉,但也无一下就分给宝玉的道理,因此宝玉少喝牛奶的,见黛玉碗里半碗牛奶,她只喝了数口便示意撤下,他就涎着脸央求道,&ldo;好妹妹,这剩下的与我吧,我可爱吃这奶子,只是都与大哥哥了,我少喝呢。&rdo;

黛玉看他一眼,想到宝玉虽然也得王夫人偏爱,但到底有个贾珠在前头,再无原本应有的傲气骄矜,心中一酸,便道,&ldo;那你喝吧,我晚上还有呢。&rdo;说着把碗递了过去。宝玉如获至宝都喝了,云霁给他盛了一碗粥笑道,&ldo;尝尝我们这杂粮粥。&rdo;数色小菜都给他挟了一点子,宝玉先尝一个粉色水晶块,笑道,&ldo;原来是凉粉,染得好看,味道也调的好。&rdo;又吃一个白生生的脆片,品了半天没说话,云霁道,&ldo;这是萝卜皮酸了炒出来的,姑娘好这口,二爷别笑话啊。&rdo;

宝玉皱眉道,&ldo;叫我宝玉就好了么,这东西味儿倒新鲜,我要点回去。&rdo;云霁忙出去吩咐,宝玉又吃了余下的小菜,新鲜不已,杂粮粥也十分美味,那黄浆水却是加了花生磨出来的豆浆,豆腥味全无,极是香醇可口,宝玉尽了两碗才罢休,只觉得这餐吃得前所未有的满足,不由得叹道,&ldo;以前留他们在家吃饭,都说我们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到了林妹妹这里才知道什么是饕家。这萝卜皮这么炒起来,堪比小人参了!&rdo;喜得丫鬟们同声大笑。

黛玉心中一动,想了想笑说,&ldo;我倒是有个想头,我从来不爱吃荤油,这几个菜不过加了些豆油炒的,百姓家做着也很实惠,只是我前几次出去,偶尔到胡同里看一眼,萝卜皮都堆在门外,可惜极了。&rdo;

宝玉也是个有心人,拍着胸脯就主动要求要普及这道菜谱,黛玉倒笑了,忙拉着他道,&ldo;我这还有好多方儿,都是不值钱的东西,你就行行好一道拿出去吧。&rdo;宝玉便袖了一叠方子去了,丫鬟们这才上来吃饭。黛玉摸摸碗边,全都凉了,皱眉道,&ldo;现拿小炉子热一热,没的大冬天里吃冷食。&rdo;

天方怕麻烦,忙忙地盛了一碗先吃了,黛玉皱眉说,&ldo;急什么,碗也不用你来洗!&rdo;天方只说一会熙凤就来了,黛玉也只得由他去了。

这王熙凤是何等精乖的,水明这事出来之后,她主动提出心疼接替的天方大冷天走那么老远,每日里自己进来在潇湘馆读书,横竖贾琏在衙门里当差,贾赦和邢夫人对儿女漠不关心,她这个不管事的少奶奶也无事可做。再加上贾府自己小姐不算,亲戚家的姑娘也都识文断字,她是多么争强好胜的人,早憋足了劲要学起来,成效甚佳,据说如今比贾琏也不差多少了。

熙凤果然不多久就来了,黛玉过去陪她说几句话,天方便拿了诗经过来给她讲解,黛玉也就自己在旁边做自己的事,因熙凤在读书,她不好弹琴,便拿了一张宣纸过来自己研墨也是一乐,慢慢地磨了一池墨,晴窗呵冻,下笔画了冬雪老梅,她不比宝玉一气呵成,一边画一边想布局结构透视景深,画完了思量着再添个茅屋,才画得个屋顶,那边宝玉便走来急叫她出去,黛玉不解得很,依言到了廊下,宝玉低声道,&ldo;十四爷来了,现在老爷屋里奉茶。&rdo;

十四阿哥胤祯?他来做什么。

有情岂在朝朝暮暮

不管来做什么,总之来了就不能慢待,贾家想来也是第一次有阿哥亲自上门拜访吧,上下都紧张得很,宝玉也失去悠游自在的情态。黛玉非常茫然,不过也不得不前去见礼,只得回身进了正房问云霁,&ldo;我那件白绫袄子在哪里?&rdo;解了家常穿的鹅黄中袄,换了件白绫红梅长袄,又戴了一件白狐昭君套,云霁拿着白狐披风抖了抖轻轻在黛玉颈上系了一个结,黛玉叹道,&ldo;这东西又有何用,倒是勒得我脖子疼。&rdo;说着在镜前照了照,笑对宝玉道,&ldo;走吧。别让客人等急了。&rdo;

宝玉呆了一会才点点头,&ldo;正好太太在外头待客,我们慢些走也无妨的。&rdo;黛玉莫名其妙,只是微微笑笑,绕到秋慡斋去叫探春。

探春打扮得分外精神,一袭天青色绸面披风,头上只带了个鸦青抹额,深颜色十分衬她,那斜长入鬓的丹凤眼,平添了一股飒飒英气,见了黛玉和宝玉联袂而来,笑道,&ldo;只我们落在后头,宝姐姐云妹妹和二姐都到了,快走吧。&rdo;三人便一路逶迤向荣庆堂去。

到得荣庆堂,果然见兄弟姐妹都到了,贾珠坐在十四阿哥对面正和他说话,十四阿哥看着心情不错,唇边带着笑,往常淡淡的讽刺感居然也不见了,黛玉深以为奇,她对这个预备丈夫还是挺有好感的,唇边带着笑和宝玉探春一起作势下拜。

&ldo;见过勤贝勒‐‐&rdo;

&ldo;好了,都起来吧,大家年龄相近,不必这么拘礼。&rdo;胤祯含笑摆手,&ldo;今日前来,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老佛爷有些想念林姑娘了,派我来问问林姑娘近况罢了,林姑娘,还请你快坐吧。&rdo;

怀柔这是什么用意?黛玉心里有些不解,按理说贾母这件事之后,在政治上失去筹码的自己终于有点软化了,这时候不论是基于事理还是基于自己对怀柔的了解,她应该继续不冷不热一段时间,直到自己真的嫁了某个皇子后才屡施殊恩才对,怎么这么早就派十四阿哥来了?

&ldo;林姑娘,老佛爷有问,近日饮食睡眠,可有不妥。&rdo;胤祯不疾不徐缓缓问,面上什么破绽也看不出。

&ldo;回老佛爷话,并无不妥。&rdo;

这么无关紧要的对话进行了十几句,多半是问黛玉近日的身体状况,不但是黛玉,贾府众人亦都十分不解,胤祯问完了,对黛玉笑道,&ldo;林姑娘无须讶异,老佛爷想接几个姑娘进宫陪伴一段日子,我被抓了来到各府走走问问罢了,刚问过了兆佳府上的两位姑娘,顺路就先到这里了。&rdo;

众人这才解疑,王夫人看向黛玉的眼神更亲切了一些,微笑道,&ldo;大姑娘还有什么缺的,就告诉我一声。&rdo;

&ldo;是,先谢过舅母了。&rdo;黛玉垂下头轻声细语,&ldo;甥女自会打算的。&rdo;

&ldo;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别的话了。&rdo;胤祯微微一笑,既然很像他那个冷厉的哥哥,&ldo;三姑娘,九哥有话和你说,能和我到外头走走吗。&rdo;

探春的脸色马上不好看起来,无如这件事谁也帮不了她,她也只得起身恭声道,&ldo;任凭十四爷吩咐。&rdo;

黛玉心中料定胤禟必定是在宜妃跟前苦求着让她到怀柔面前吹吹风,迫不及待要告诉探春她也有份进宫,瞟了王夫人一眼,见她神色有几丝复杂,不由得在心中冷笑数声。哪有亲姐妹嫁给两父子的道理,然而看九阿哥对探春的一往情深,这理由未必能阻得了他,到时候真的闹开来,吃亏最大的还是元春,就看王夫人怎么想了。得罪探春这就是得罪九爷啊!

胤祯并没有多坐,片刻就起身告辞了,看得出他和贾珠交情不错,两个人握着手说了一套话,又和宝玉寒暄道别,这才走到黛玉面前笑道,&ldo;林姑娘保重。&rdo;说完又压低声音轻声道,&ldo;到那时候,我们就更多时间相处了。&rdo;又冲她眨了眨眼,意甚喜悦。

黛玉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胤祯已和探春说话去了。

王夫人对黛玉的态度自然是格外和气了,就连贾珠都惊奇地打量了黛玉好一会,黛玉倒并不在乎,只是垂眼喝茶,偶尔看探春一眼,探春倒还没露出烦躁,也是垂眸不知想些什么。

九阿哥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贾探春就从了吧!多少人求也求不到呢!你那个嫡姐顾她做甚?也没见她对你多好。

只是黛玉也能体会探春的难处,虽说她处处向着王夫人,但心里记挂的肯定还是赵姨娘和贾环,万一嫁到九阿哥府上,难保这两个人在贾府受气了。至于她自己对九阿哥的好感,几次接触下来,探春也并不是很在乎这个。

个人有个人的烦恼,只有王夫人看看探春又看看黛玉,满心欢喜这个外甥女将来必定是要做福晋的,就算和珠儿合不来,还有个宝玉么,将来必定能够看顾贾家,又深恨探春碍着了元春的路,这悲喜二重颇为有趣,只是她倒也沉得住气,面上只是淡淡的笑。一眼瞥见宝玉失魂落魄呆坐在那里,便把他拉过去问长问短。算来算去就算探春成功出嫁给九阿哥,黛玉这边减掉探春还是又赚,面上的笑容便带了一丝真心。

从荣庆堂告退后,诸位小姐公子便索性也就聚到迎春那里,宝钗先道,&ldo;既然林妹妹探丫头要进宫住去,我看这诗社不如就今儿个吧,也免得这头一次起社就耽误许久。&rdo;

探春正心烦,宝玉正不舍,黛玉正长考,也只有湘云开心叫好,宝钗见此倒有些后悔,她素来八面玲珑,今天是有些失常了,只得又道,&ldo;是我想得不周全了,或者明后日都行。&rdo;黛玉回过神来笑道,&ldo;今儿真赶不上了,凤姐姐还在我那里呢,我得赶着回去。吃过午饭我再来寻宝姐姐说

笑中有泪暂别大观园

到得潇湘馆,黛玉看看大丫环们都吃完饭了,进屋便道,&ldo;素贞紫鹃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吃饭吧。&rdo;众人便知道这是要吩咐要事了,俱各自寻了事出屋去做,一个叫茶茶的小丫头自己走到外头去把守,黛玉先喝了口茶,想想吩咐道,&ldo;明儿我去和舅母说,天方你就到狗尾巴胡同的那个小宅子去住着吧,水明回来了也叫她住到那里去,我过几日就要进宫去陪老佛爷住上几日,怕是要叫人随我进去服侍,紫鹃随我进去,云霁月圆素贞在潇湘馆住着,该做设什么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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