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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听到水开的声音，又小碎步进了厨房。

从头到尾，佳音都不曾抬头，只认真擦地，仿佛祖孙俩的对话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又仿佛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隔在某个地方，将他们划分成等级森严的两个世界。

事实上林峥一进门她就认出他了，刚分了文理科，她和他并不熟悉，连话都没有讲过几句。佳音心存侥幸地希望他认不出自己，侥幸的结果就是没有侥幸。

也许该微笑着跟他打个招呼，毕竟以后要在一个班级共处将近两年。可是不知怎的，佳音觉得那样有讨好他的嫌疑，最终头也没抬一下。

看来她是不打算搭理自己，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林峥深吸口气，隐约闻到身上的汗味，懊恼着要是今天不踢球就好了，想想又觉得她反正跑不掉，还是先上楼换身衣服。

刚迈出左腿走了一步，又立马停住。

奇怪了，明明是在自己家里，怎么连路都不会走了。

看着又多出来的一个脚印，佳音悄无声息从门后头挑了双大号拖鞋拿过来，端端正正摆在林峥面前。

林峥脸一红，正要说谢谢，佳音已经一言不发地走开，转身时马尾稍扫过林峥鼻尖，仿佛羽毛搔在心口，林峥一分神，到嘴边的“谢谢”也发育不良地夭折了。

真是出师不利。

林峥低头换了拖鞋，轻手轻脚提着球鞋，一步步往餐厅外的阳台走去。

深秋的凉意扑过来，林峥却觉得整个人都在发烫，好像有一把碳火钻进胸膛，烧得他整个人都沸腾起来，他心不在焉地把球鞋靠在墙根，倚着栏杆站了会儿，直到心跳不那么夸张，才拉开门往屋里走。

薛勤听到动静又一次从厨房走出来，“哎呀怎么还穿着球衣，赶紧上去换衣服呀，这都十月份了！你还当大夏天呢！”

林峥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嗒嗒嗒”扶着扶手上楼，走到最后一个阶梯的时候，他下意识停在那里，鬼使神差地回过头，看见佳音穿着宽松的深色毛衣，低头擦他刚才留下的脚印。

她的灰色外套放在进门的椅子上，那是林峥专用的椅子，海南黄花梨实木制成的，林峥向来霸道，喜欢的东西容不得别人染指半分，连顾采薇偶尔串门坐一下，他都要不高兴地把她请到沙发上，现在，她的外套搭在上面，林峥竟然觉得心满意足，她和自己终于还是有了些许联系。

盯着那沉默到仿佛下一秒就要融进地板的身影，林峥觉得真不公平，明明自己心绪澎湃，她这个始作俑者却还能一无所知地擦着地。

林峥疑惑起来，她究竟有多少张面孔？眼前的她，和那天象棋比赛上杀伐决断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那场比赛，是林峥成年后为数不多的败局，因此在记忆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林峥学棋早，十来岁时住在大院儿里，常被爷爷带着在巷子口“观战”，一来二去，小小年纪竟也看出些门道。

有一次爷爷正跟老战友杀得难舍难分，突然来了尿意，恋恋不舍地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林峥，要他好好看着棋盘，别让人动了手脚。

老战友当然不开心了，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谁会动手脚？这个老古董，活了大半辈子，还这么狗眼看人低。

一双眼睛就滴溜溜转向守着棋局的小孙子。

林峥已经不记得是怎么被老战友诓着下了人生中的第一盘棋。总之爷爷回来时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孙子林峥已经替他赢了一局，而一旁边败于轻敌的老战友白着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林峥还能记边那天爷爷得意的样子，像打了胜仗的将军，把自己的孙子当做战利品似的牵着挨个院子串门展示，硬是逼得老战友羞愤交加，跟他绝了交。

林峥从此爱上象棋，他本就聪慧，加上爷爷的点拨，一来二去，同龄人里就没了对手。自负的林峥，渐渐不屑于和同龄人对决，更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败在一个女孩子手里。

那只是新生开学的友谊赛，林峥原本没打算参加，是谢均平见钱眼开，一看一等奖还有二百块奖金，就连哄带骗给林峥报了名。

象棋是理性思维的游戏，一贯是要男女分开的，只是女生报名的只有三个，老师们一合计，干脆男女生一同比赛，把三等奖的名额增加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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