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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第1页）

说的李蓉朗声笑了，伸手挡住她的插下施礼的手，夏日里衣衫单薄，一接触便感觉这妇人细腻的肌肤，在这青山白云绿糙的野地里，看着这妇人一身素白布衣玉色裙子，虽均显着洗过多次的旧意，但那效果却好过那京里最新的名贵衣裳，一头乌黑的好发梳的整整齐齐，只插着一个小银梳背，不施粉黛，笑意盈盈，那心里就如同春风拂过，说不出的熨帖，恨不得一把抓住那素手不放，但却是知道这妇人此时半点冒犯不得，所以在那妇人察觉要避开之前，自己收回了手。

&ldo;哦，还有一事，十方村你的地以及那宅院，我来这里时顺便给了你的爹娘，我离开成安时，他们已经搬进去了，还有，你娘托我告诉你，家里一切都好，不用挂念。&rdo;为了弥补心里淡淡的空虚，李蓉打开折扇，随风轻摇一面说道。

这可又出乎林赛玉所料，迟疑半晌问道：&ldo;可是，托大人的福？&rdo;

李蓉却只是一笑，说着顺手而已，大娘子无须客气，所以林赛玉问完了也不太清楚，到底是不是李蓉帮她要回的产业，但心里终究是放下一块心病，单着两项就省出一大笔开销，能够多买半座山了，林赛玉喜滋滋的想道。

李蓉走的不紧不慢，不时还要照顾贪恋路旁鲜糙的驴而停下脚步，为了顺应他这城市人到了乡间而滋生的小资情调，林赛玉也只得慢下来，幸好李蓉说话风趣有礼，不似当初那没型没样，林赛玉绷紧的心松了下来，甚至当李蓉对她拿在手里的糙环表达好奇是，还亲自扯了一把糙为他编了一个。

&ldo;好过那白玉做的冠，李蓉谢过大娘子了。&rdo;李蓉戴在头上，笑着冲林赛玉拜谢，看着他这个雍容华贵的公子，戴上这个青糙圈子格外的滑稽，林赛玉忍不住笑了。

&ldo;可惜过了云苔花开的时候，要不然插了一头，保准大人惊艳全城。&rdo;林赛玉笑道，话一出口察觉失礼，忙掩口低头，却听李蓉哎了一声，带着几分扭捏说道：&ldo;大娘子莫要取笑小子。&rdo;实在觉得跟自己印象中的李蓉差之千里，再忍不住噗的笑出声来。

&ldo;大娘子，咱们说起来也是旧相识，如今大娘子也是皇封在身，李蓉我可担不起你一句一个大人，不如就称呼一声二爷吧。&rdo;李蓉待林赛玉笑过，微微正了正神色，慢慢说道，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妇人，嘴角带笑，满眼柔和，听了这话害羞一般半低了头下去，恰能看见那光洁细腻的脖颈，背负在身后的手将扇子又握紧了几分，听那妇人含笑道：&ldo;那怎么可以？大人就是大人，小妇人怎敢？&rdo;话虽如此但语气明显比初见时缓了许多，于是打心底浮上一丝笑意到了嘴边，不急不急，静待日后便可。

&ldo;诺，大人，那边就是云苔田。&rdo;又走了一刻，看到面上出现零散的已经几成熟的麦田，林赛玉般抬脚指着一处说道。

走的怎么这么快？李蓉心里叹了口气，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去，见那里站了四五个村人正在一块田里采割，齐腰高的仓黄的秸秆扎成一束一束摆在地里有六七个了。

&ldo;原来云苔长的跟麦子一般高啊？&rdo;李蓉惊讶道，再看林赛玉却一跺脚，说声哎呀，这样可就收瞎了！忙忙的跑过去，拉着田里一个戴斗笠的老汉指点着说话，那老汉便立刻招呼人停下手里的活，围过去听林赛玉说话。

此时日头已经到很高，这一片地里没有树荫的庇护，已经开始腾腾蒸发这热气，李蓉站在路边，出神而贪恋的看着那妇人在日光中，泛着夺目神采的面容，离得近了，耳中回荡着妇人那柔和但清脆的声音，&ldo;……云苔角果很容易裂角落粒，大家一定要像我这样，来，看着这样，轻割、轻放、轻捆……&rdo;

看着那妇人拿过刀具，在田间慢慢动作，落在李蓉眼里，胜过宫廷乐舞，正赏心悦目间，见一老汉忽地站直身子，挡住了自己的视线，不由有些不悦，忙走近几步，听那老汉扶着斗笠，朗声说道：&ldo;我还道收了之后再请大娘子，却原来收割云苔也有这么多道理！&rdo;

林赛玉听了只是嘿嘿一笑，转身忙着去看那农夫困扎云苔，这话传进李蓉耳内，却是一惊，忙又走近几步，看清那老汉方正面容，和蔼中不失肃穆，暗道原来这竟是他的地？不由忙撩衣施礼道：&ldo;下官李蓉，见过使相大人。&rdo;

那老汉闻声看过来，上下打量他几眼，便道：&ldo;可是李家的二郎？颇有李老遗风。&rdo;

李蓉忙低头说道：&ldo;正是小子，不知使相大人在此，小子冒犯了。&rdo;而林赛玉耳朵尖，早听见他们的话，惊讶的看过来，咬了咬手指，忽地一拍手，嘟囔道：&ldo;可不是傻了！半山！半山！还有那个半山！&rdo;说着忙笑嘻嘻的过来，拜了拜道，&ldo;小妇人有眼不识泰山，大人莫怪。&rdo;

她这反应倒有些出乎二人的意料，半山老人闻言一笑，说道：&ldo;如今你我都是乡野之人，何来这样的虚礼，咱们还是仔细照看我的云苔为好，如今，它为大！&rdo;说的拿手一指困扎好的云苔，林赛玉看到了，忙又跑过去，小心的往路旁树荫里搬。

&ldo;小子，可能帮忙？&rdo;半山老人紧跟着搬了去，一面回头冲李蓉笑道，李蓉那肯拒绝，忙褪了外衣，将袖口扎了，走进田里道：&ldo;是小子的荣幸！&rdo;一面小心翼翼的学着林赛玉的样子搬起云苔。

&ldo;八成黄，十成收，这云苔尚未完全成熟，所以不能散放晾晒，容易造成秕粒，如今这个地方地势高，不积水，正是好堆垛的地方。&rdo;这块地不大，虽然因为林赛玉的说法，大家收割起来都有些小心，尽管如此，正午之前也都收完了，林赛玉将困扎好的云苔正一一垛起来，口中解说着，&ldo;垛的时候要注意垛下积水，可以垫些干柴，这也是我刚才要求你们捆云苔时角果向上的原因，防止菜籽霉变，还有精秆朝垛外，以利后熟……&rdo;

站在外围听得认真的半山老人不由微微笑起来，转眼看到出神的李蓉，便咳了一声，说道：&ldo;小子，老夫要你在此多留几日可使得？&rdo;

李蓉被他这一咳有些不好意思，忙收起外露的情意，俯首道：&ldo;但凭大人吩咐。&rdo;心里松了口气，他可真怕这老人开口将让他立刻回京去，心道别说留几日，留一年更好，一面端正神色，不知这皇恩依旧浓厚的使相大人有何吩咐。

第97章莽英儿贪吃误烧来信

林赛玉已经给这些人讲完了，看着农夫按她的说法亲自动手做起来，这些都是积年的老农，给他们讲大道理或许不懂，但这农活一点就通，看到李蓉与半山老人说话，便知趣的避在一边，耳中隐隐听到半山老人说道：&ldo;……可要听好了，回去讲给官家听，这也算是老夫送他的一份礼，还有那子容老儿，三舍人，三舍人，都舍了吧……&rdo;

林赛玉听不懂，低头看到脚下糙长的好，便蹲下来揪着玩，惊得糙中小青蚂蚱齐飞，忙一把扑住，用糙穿起来，喜滋滋的道：&ldo;回去炸着吃，英儿和全哥定然喜欢……&rdo;转念想全哥被苏锦南抱走了，不知道家里怎么样，别闹的鸡飞狗跳的就好，正想着一片阴影遮住，忙抬头。

&ldo;弄这个做什么？怪脏的。&rdo;李蓉看着她手里传了一串的蚂蚱，小心的皱着鼻子说道，林赛玉看他的样子忍不住吓他一吓，将蚂蚱串往他面前一松，笑道：&ldo;用来吃，大人要不要尝尝？&rdo;

李蓉真的受惊一般退后两步，摆着手，说道：&ldo;这个也能吃？你莫要哄我，我不如你知道的多，却也知道这是，是蝗虫。&rdo;

半山老人站在一旁，见了微笑道：&ldo;小子，此物果真美味，蝗灾时，乡人多捕，老夫也吃过。&rdo;

林赛玉紧着笑道：&ldo;对呀，此物具有暖胃肋阳，健脾消食，祛风止咳之功效。&rdo;

李蓉只是捏着鼻子不靠近，林赛玉嘿嘿笑了道没口福，也不嫌脏将串子挂在腰间，对半山老人道：&ldo;老丈，四五天之后，菜籽就脱离了，选个好天，把这里扫出一片打场，摊晒、碾打、脱粒、扬净，就可以榨油了。&rdo;

半山老人一面细听一面点头道：&ldo;可与胡麻油榨法相同？&rdo;

林赛玉点点头，想了想，又道：&ldo;这个云苔籽含油量极高，但不容易榨出，老丈记得掺些谷糠，还有将出油后的枯渣、油脚再拌入谷糠中再榨，还可以出油。&rdo;

半山老人应了，不忘看了李蓉一眼，李蓉忙点头做熟记状，才吩咐人看着，又看天色不早了，便说道：&ldo;小子，你家里钱甚多，不如你做东，替老夫谢过大娘子。&rdo;

李蓉忙笑道：&ldo;那是自然，不敢让大人破费。&rdo;一面难掩心中喜色看向林赛玉，林赛玉忙推辞不受，半山老人知她颇为守礼，便谢过她不再强求。

半山老人带着一个家仆，一头驴，李蓉也是如此，因劳累半日，先是让林赛玉骑驴，林赛玉辞不敢受，半山老人也是倔强，说道：&ldo;如此，我也走的。&rdo;他毕竟上了年纪，又在田间站了半日，林赛玉这才骑了李蓉的小驴，哄那半山老人不再步行，看李蓉亲自要为自己牵驴，林赛玉慌得又差点跳下来。

&ldo;大娘子，使得，就算让老夫为你牵驴，也不为过。&rdo;半山老人捻须说道，让林赛玉顿时红了脸，喃喃说着我可受不起，又怕王安石真的下来给她牵驴，岂不是折寿？只得任李蓉牵着。

&ldo;如今你也这么大了，竟然做了六品，如是你父亲哥哥还在，必然欣喜万分。&rdo;一路缓缓行来，半山老人兴致颇高，还将自己带子里放着饼子喂了驴，一面对李蓉道。

说的李蓉面色一暗，忙低下头，林赛玉对李蓉的家世一无所知，此时也竖起耳朵听那半山老人接着道：&ldo;想当年，人人皆知李家大郎，倒不知李家还有个二郎，也怪你爹，将你哥哥捧得太过，盛名不可附加。&rdo;说这话，他的神情也萎靡起来，皱纹里布满了哀伤，喃喃道，&ldo;天妒英才，才横出众天必不留。&rdo;

听了他这话，李蓉与林赛玉同时都知道，他这是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林赛玉知道王安石的儿子，虽然叫什么记不得了，但知道可是个聪明绝顶的人，据她模糊的记忆此人自幼敏悟，几岁时就能回答那个何者是獐何者为鹿的类似脑筋急转弯的问题，又小小年纪中了进士，猜到定然封了一大堆的官，这样的儿子定然是父亲心尖子上的肉，只可惜早早病死了，恐怕这也是王安石二次决然罢相的原因。

&ldo;小子愿意至今无名，换的大哥健在。&rdo;李蓉叹了口气说道，借以转开半山老人的悲哀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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