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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地,一望无际的焦土,边地的天空,永远是乌蒙蒙的,昏暗无光。
苏木拖着两条细腿,支撑着他硕大的肚腹,一步步艰难行走着,为了找水,他已离家几十里远。
终于,昏暗的天地间,前方隐隐出现些反光,莫非是水源?
他紧走几步,踉踉跄呛地向前跑,一条数米宽的小河沟出现在他眼前,激动下,他腿一软,跪倒在河边,双手插入河边松软湿润的泥土中,终于找到了。
他赶紧拿出水瓶,拨出瓶塞去取水,“千万别变,千万别变。。。”他口中絮絮叨叨地祈祷着。
然而,当他把水瓶装满拿上来仔细看时,原本清凉的水变成了一瓶腥臭的脓血,再看整条小河沟,流淌的都是脓血。
他绝望地扔开瓶子,仰头问天,“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她要走了,都不能给一口干净的水喝嘛!”他口唇干裂,内心焦灼痛苦,却连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这就是边地生灵的命运,一生少食少水,他们个个腹大如鼓,却内里空空,常常整月找不到一口吃食,一口水喝。他们口细如针,即使找到吃食,也只能享用少许,常年处于饥渴状态,然而他们的寿命却很长,长达几千,上万年。在这漫长的时光里,慢慢忍受折磨。
边地147区,广袤而荒凉,苏木和他的家人,就生活在这里。
苏木是家中长子,此刻,他的数百个弟弟妹妹,正守着母亲,焦急地等着他找水归来。这是母亲的最后时刻,他们希望母亲能喝上一口甘美的清水,无憾地走。
苏木回到家时,母亲已弥留。看到他手中空空的水瓶,他的弟弟妹妹们都失望地垂下了头,但没有人抱怨他,大家都知道找水的不易。
边地的女子生育,一胎均是百子以上,苏木的母亲生育过两次,所以他的弟妹们差不多有六百之众,这在边地,尚不算人口多的家庭。且边地的女子,多是十分疼爱子女的母亲,欲好好照顾孩子,却又食用溃乏,眼睁睁看着孩子忍饥挨渴,令每个母亲更感痛苦。
苏木的母亲是从人间坠入边地的,对她的额外惩罚便是,保留了人间的记忆。曾经衣食无忧的记忆,与现在承受无尽期苦难巨大的落差,是对她诛心般的残忍折磨。于是在某一天,当她目睹最小孩子因饥饿夭折在自己怀中后,她终于崩溃了,她撞向了祭坛的法器,选择了自毁灵体来了断,以结束这场折磨。
然而,这却犯了重罪,她本应在边地呆足一万七千年,如同服一场刑役,要受足一万七千年的苦难后转入下一场轮回,但现在她才七千五百岁,尚未过半便自戗,再没有重新投生的权利,她将灰飞烟灭,永远消失。
“妈妈,你饿吗?”年幼的苏青还不知道母亲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青青乖,妈妈不饿。”她费力地睁开眼,哄着年幼的孩子。
“那我饿了,青青饿了。”
母亲挣命一般用最后的力气在口袋里摸索,希望能找到一点食物的残渣,但他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口袋里象被舔过一般干净。
母亲无力的眼神扫过青青,扫过围在她周围的每个子女饥馑的脸,最后停在苏木脸上,与人间的孩子不同,边地的孩子长相都很丑陋,针尖般的嘴,庞大的肚腹,细长无力的四肢,然而,她还是无比地爱他们,放不下他们,她带着悔意,轻声说,“苏木,妈妈后悔了。”
“妈!”苏木心如刀割,他想留住母亲,然而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走了,他们怎么办,苏木,妈妈错了,妈妈太自私了。。。”
“不,不对,妈是最好的,妈从来没考虑过自己。。。”苏木哽咽,全心全意地照顾如此多的孩子,母亲的艰辛他从来看在眼里。
母亲喃喃地,听不清说什么,她的嘴唇干裂,爆起了一圈皮,苏木很想找点水给她润润,但是没有。
“这里太难了,要是在人间就好了,有好多好吃的,好多好喝的。妈妈好想带你们去人间。”母亲失神地看着远方,脸上泛起了一丝幸福的微笑,像是回到了人间。
苏木不知道人间是什么样子,他从小生于边地,看惯了荒芜,习惯了挨饿挨渴,他想像不出来好多好吃的,好多好喝的是什么样子。
“好想再喝一口人间的奶茶啊,要加红豆沙与栗子沙,甜甜的,粉粉的。。。”母亲已知自己的结局,她将永远消失于天地间,如同从未来过,在这一刻,她心中留恋的最美好画面,便是在人间尚是青春少女时,捧一杯奶茶,无忧无虑的消磨着时光。
“妈,妈妈!”苏木声声的呼唤,在母亲听来却是越来越遥远,越来越细微,她的意识正慢慢消散。
奶茶,人间的红豆栗子奶茶,苏木看着一点点枯萎下去的母亲,想拼尽一切为她取来。
苏木令弟弟妹妹们照看着母亲,他起身去找祭司。
“你想去人间?”祭司打量着这个半大的小子,和边地无数个普通人家的青少年一样,普通。
“是的,大人。”
“你付不起。”祭司淡淡的,他见多了妄想逃离边地,向往人间的年轻人,和他一样,羸弱而不知天高地厚。他可不是慈善家,打通边界去人间,他可是要收高额人食物与水。这个小子一看就是饿了许久的样子,可不像能拿出食物和水的样子。
“我拿命换。”苏木坚定地回答,“您上次寻找替身,替一个上天的坠神服满边地三万年的刑劫,找到了吗?”
“还。。。没,没人会拿命替人服刑。”
“我愿意。”
“年轻人,你拿命换的,只是去人间呆一天的机会,值得嘛?”祭司嗤笑,真是幼稚,大概不知被谁忽悠了人间胜境。
“我能换的只有命。”
“年轻人,别尝试你付不起代价的事物,回家想想怎么替父母找些食物和水吧。”祭司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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