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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随着爱茉尔在双人天鹅绒沙发上落座。少女侧过身,面向汤姆盘腿斜坐,举起手中的杯子,眼中的笑透着精灵狡黠。
“happychristmas,sir.”
两只酒杯碰出银铃般的瑶音。
“happychristmas,amore.”
有一会儿,两人都静静品着酒。留声机里老歌的曲调缓缓流淌,时光在杯中轻漾,微苦又薄甜。
“…iwasstandingbythewindow”(……我站在窗前)
“ononecoldandcloudyday”(一日,寒冷又阴着天)
“andisawthehearseerolling”(我瞧见灵车缓缓驶近)
“fortocarrymymotheraway…”(来载走我的母亲……)
先开口的是汤姆。
“youknow,iusedtodetestchristmasmorethananyotherseasonoftheyear.”(你知道,我曾经最讨厌圣诞节,比一年中任何一个节日都要讨厌。)
汤姆心不在焉地摇着高脚杯,目光遥远。金红色酒浆中漾起的漩涡越转越深,似隐匿着某种望不见底的深渊。
“attheorphanage,theyceaselesslyremindedusthatwewereworthless,unwantedburdens—adrainonthevaluableresourcescontributedbythemupstanding,responsible,tax-paying,law-abidingcitizens.unlikeourparents—irresponsibledrunkards,addicts,andcriminals,leavingus—bandofinsolent,irresponsiblechildren—toberaisedbythesyste(在孤儿院里,他们不断地提醒我们,我们是毫无价值的、被遗弃的负担——浪费了那些正直、负责任、纳税、守法公民所贡献的宝贵资源。而我们的父母——那些毫无责任心的酒鬼、瘾君子和罪犯——将我们这些不羁、无赖的孩子抛给了系统,由它来抚养我们。)
爱茉尔没料到汤姆会就着适才在猪头酒吧时不愿提及的话题敞开心扉。她听得很入神,仿佛在试图透过汤姆的话,看清他的心。男人双眸低垂,声音深沉,带着难以察觉的微微颤抖——爱茉尔的心也随之沉重起来。她不愿打断他,只是静静地等待他的话。
“christmaswashightimeforthemtoknockthisintous.itwasduringthewar,youknow,sofoodwasrareandrationed.andifyousangwellduringthemass,yougotanextrapieceofwhitebread.theolderkidssometimesevengotadashofwine.”(圣诞节是他们对我们进行这种教育的最佳时机。你知道,那时候正在打仗,食物稀缺而且要配给。如果你在圣诞弥撒上唱得好,就能多得到一片白面包。年纪大的孩子有时甚至能得到一点酒。)
一瞬沉默。音响里,吉他声弦弦掩抑,蓝调戚戚,似要诉尽平生苦处。
爱茉尔问出了那句早已凝结在空气里的话。
“andsupposeyoudidn’t?”(那么如果不唱呢?)
汤姆没立刻答话,而是掀起袖管。横亘在劲瘦的小臂上的那道伤口,爱茉尔偶尔见过,并且一直以为是她的教授在某次决斗中受的伤。现在,她凝神细看,这才发现,它入肤很深,倒像是幼年留下,然后随着岁月的流逝,慢慢变深、变长。
“yougotthebuckleofabelt.”(直译:那你就会得到几皮带扣。)
他嘲讽地轻轻一笑,“toperformandentertainforthesakeofhandouts…likesomesinging,dancingmonkey?ithinki’dratherstarve.”(为了讨食……像只会唱歌的猴子似的表演?我想我宁可饿死。)
爱茉尔望着她的爱人。在学生时代的她的眼里,里德尔教授强大、冷静、镇定、临危不乱,似乎没有什么能撼动他。作为他的助理——实际上,也就是过去两天——她第一次看见了那层面具背后的脆弱感——以及那个尽管强大、尽管深谋远虑,却也同样渴望触碰温暖、真情的独身者。
她没说话。任何言语的安慰在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她将手放在汤姆的手背上,但细短的指掌握不住他宽厚的手。他的眼神回到了她身上,漆沉锋锐的眸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他反手握住了她,大掌完完全全裹住她的小手。
“thingsimprovedathogwarts,orsoithought.foratime,ibelieveditwasthepoweriacquiredthathelpedmeescape—notjustfromthecircumstances,butfromthememoriesofthosepowerless,hopelessmoments…fromwhatiwas:afreak.avulnerable,weak,anddefenselesschild.”(在霍格沃茨,情况有所好转,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以为是我获得的能力帮我逃离了过去——不仅是那些境遇,还有那些无助、绝望的记忆……那些我曾是的样子:一个怪胎。一个脆弱、软弱、无助的孩子。)
爱茉尔难以察觉地叹了口气,轻轻开口道,“butthosethingsneverreally…nevertruly…goaway,dothey?”(可那些事情从不会真正消失,对不对?)
像在汲取力量一样,汤姆将被他拢在掌心的小手反复摩挲,开口时声音带了沙哑。
“no,never.theyalwaysfindtheirwayback,seepingthroughthecracks,emergingattheslightestchance,tramplingoveryourscars,assertingtheirdominance,flauntingtheirvictoriesinyourface…”(对,从不。它们总是会找到回来的路,从缝隙中渗透出来,在稍纵即逝的机会中重现,肆意践踏你的伤口,耀武扬威地宣示它们的胜利,炫耀它们的战利品……)
弦声泠泠,渐渐趋于沉寂。爱茉尔也陷入了沉默。她怔怔望着汤姆。
ifneithertimenorpowercouldhealthosedeep-seatedwounds,thenwhatcould?(如果时间、力量都无法治愈那些经年的伤痛,那还有什么可以呢?)
他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像一束白芒,驱走重厚的乌云。
love.lovecould.
但爱,可以。
在她完全理解那句话的深刻含义之前,她先注意到:汤姆并没开口。他只是笑望着她。
她并不像他一样,天生就是个摄神取念师——爱茉尔迟钝地察觉,他头一次为她降下了那层帷幕,没有遮掩,也没有保留,悄无声息地摊开了那本唤做“人心”的书,将他所有的脆弱、恐惧、遗憾全都展露在了她眼前。
爱茉尔惊奇地睁大了眼。她的爱人却依然若无其事地望着她,唇角微微扬起,眼里的笑满是宠溺,仿佛这份新的礼物——这份突如其来的信任——是最寻常不过、最理所当然的一样。
爱的模样,或许是两杯佳酿、一首情歌,或许是月光下相缠的指尖,或许是烛光中羞涩的吻。
但爱的模样,一定也是信任。
留声机里绽出的新曲调欢快了起来。汤姆不想再继续适才的话题,于是岔开了话,开始说些他知道爱茉尔会喜欢听的、他在旅途中遇到的奇闻逸事。果然,少女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她问他是否真像邓布利多说的那样,曾在博金-博克工作。汤姆罕见地笑出了声。
“doyourememberthefirsttimewemet,amore?”(你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的情景吗,爱茉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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