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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诗——《再游玄都观》刘禹锡(字梦得)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尽净菜花开。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刘禹锡是中晚唐诗人,出生于本故事时间节点的六十年后。这里用他的诗,不是疏错,是故意为之。所以文中没有直提他姓名,而是用了比较不熟悉的字。沈绥顺着塔内的楼梯向上攀登。楼梯沿途的内壁塔墙上,挂满了数十年来及第进士与文人墨客所题写的名字和诗词。沈绥却看也不看,提着衣摆大步向上。一步三个台阶,几乎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身后跟随着的慕容辅和秦臻视线中。二层供奉的金银佛像、三层供奉的舍利子、四层供奉的贝叶经、五层供奉的释迦足迹印……这些她都不关心,一直到最顶层十层,她驻步,站在楼梯口处,静静地观察四周。身后,慕容辅等人气喘吁吁地爬了上来。气还未喘匀,就见沈绥正在试图推开朝北面的那扇券门门扉。不过券门拦腰被门闩锁住,打不开。“沈施主!可使不得啊。”妙印见状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阻拦。一把拉住沈绥,他才松了口气。道:“这券门外没有围挡,您这般使劲往外推,门闩老化,万一断裂,可得一头栽下去。”沈绥问:“这券门可是内外都可开?”“是的,一般吾等都是向内拉开。”妙印答道。“这券门平日里都落锁吗?”沈绥托起券门门闩上的锁,问道。“自然是落锁的,塔内佛宝珍贵,经不住风吹日晒,平日里券门都是闭着的。也就只有清扫透气时,才会打开。”“案发那日也是这般锁着的吗?”沈绥再问。“这些日大雪不止,全塔上下的券门就未曾打开过,是怕潮寒会伤了佛经佛宝。”妙印道。“钥匙也都是您在保管吗?”“正是贫僧在保管。”妙印点头道。沈绥沉吟了片刻,又仔细看了看门闩门锁,看并无任何撬过的痕迹,不由锁紧了眉头,似是被什么事所困扰,一时难以想明白。一旁的慕容辅终于把气给喘匀了,插嘴问道:“一层的大门是锁着的,上面所有的券门也都是锁着的,这凶手是怎么带着善因法师上来的?难不成是从外面扛着人爬上去的?”沈绥闻言,二话不说直接往回走,脚步匆匆竟是又下了楼,慕容辅吹胡子瞪眼,指着沈绥离去的方向,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这小子怎这般可恶,仗着自己年轻,却把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置于何地?真是目无尊长!当下也不跟着下去了,就站在十层上,一面揉着发酸的两条腿,一面生闷气。刘玉成、杜岩、韦含等人看自家上官面色不豫,也不敢再去跟着沈绥,便一齐留在了原地。禁军的程旭一路跟随妙印法师,尽职尽责地完成自己护卫的任务,并不擅自行动。而妙印法师上了年纪,身体没有那么康健,早已腿软,便着圆清、圆通两位僧人去跟着沈绥,留圆惠在身边。可怜两位僧人刚爬上来,还未喘口气,就又下去了。秦臻也是爬不动了,气喘吁吁地在休息,但他内心并不着急,他知道沈绥一查起案子,那就是“目空一切”,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这个时候的沈绥是不可理喻的,也是极具感染力的,除非脱离这种状态,否则所有人都会被她牵着鼻子走。沈绥一路下楼,仔细检查每一层的券门,看门闩门锁是否有损坏,但都一无所获。就像妙印法师所说,这些门闩门锁已经有一段时间未曾打开了,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一路到了一层,沈绥站在堂内,蹙着眉思索了起来。圆通圆清喘着粗气站在一旁,也不知该不该开口劝说沈绥莫要在佛门重地行止粗鲁、随意乱跑。正犹豫间,却见沈绥忽的快步出了大雁塔,二僧急忙跟了出去。沈绥一出来,塔外的张若菡和侍女无涯便看见她了。二人目光均落在她身上,不知这位“雪刀明断”打算做什么。只见沈绥闭目合掌,高声道:“愚俗沈绥,为查明谜团,斗胆攀爬雁塔,望佛祖赎不敬之罪,愿佛祖助吾一臂之力,洗刷佛门杀孽。”说罢,向上仰望,忽的,撩起袍摆,大步急奔而出,向着雁塔墙壁直直撞去。距离雁塔墙壁大约一丈远时,提气轻身,脚尖点地,如青鸟展翅,腾空而起,一脚踩在雁塔外墙之上,借力上浮丈许,腾升至一层檐端;脚尖再点一层塔檐,游浮至一二层中段,右掌一拍外墙,身躯翻滚向上,左手攀住二层檐端,翻身再向上……及至四层檐端,已经完全没了飘逸灵动之感,全靠一点一点地攀爬游墙之功向上。攀爬到第七层,已是累得气喘吁吁、汗出如浆。好不容易攀至第十层,只觉脚下悬空之高度使人目眩,竟又失了三分力气。咬紧牙关,她单手吊在十层东北的檐角之上,仔细观察檐角,看到上面有绳索磨过的痕迹,但痕迹很简单,单纯只有垂直方向的磨痕,并无其他方向的磨痕。纵使沈绥武艺高绝,膂力惊人,但也不能单手吊在十层高塔上太久。位于十层的众人听闻她攀爬雁塔的动静,早已开了向北的券门。下方的圆清圆通也已吓得面无人色,高声呼喊沈绥注意安全,并不断地诵念佛经。张若菡捏紧了持珠,几乎要将穿绳扯断,咬住下唇仰首看着上方的沈绥,本就白皙的面色更是殊无血色。侍女无涯目瞪口呆地仰着头,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连声发出惊叹。此刻十层之上的慕容辅惊得结舌,他恐高,一时不敢接近券门,只能在内大喊,让程旭、杜岩和韦含赶紧去营救沈绥。秦臻从侧方靠近券门,隐约能看到外面沈绥被风刮起的袍角,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沈翊麾!您快进来!”“慢点,慢点移过来,吾等接着您!”杜岩、韦含、程旭三人在券门旁不断喊着,也不敢靠太近,怕掉下去。沈绥最后匆匆向东北方向眺望一眼,雄奇的大明宫就耸立在东北方向的尽头。她眸光沉了沉,然后顺着屋檐边一点一点扒到券门正对的位置,淡然说了一声:“诸位让一让,给某腾个地方。”杜岩、韦含和程旭急忙让开,沈绥身躯一荡,便轻巧地从券门一跃飞入了十层塔内。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长舒一口气,好似刚刚干完活的农家人,举袖擦了擦额头的汗,道了句:“唉,长久未动,疏于锻炼,爬这一遭臂膀有点酸疼。”众人:“……”慕容辅有一种上去抽她一巴掌的冲动。别说他了,就连秦臻都有这种想法。沈绥却忽的正色,看向慕容辅和秦臻,认真道:“某有一言,说与府君与秦公参详。某所习功法,根基功夫就非常注重轻身迅捷之术。三岁习武,七岁可须臾攀高枝捉雀鸟,若游戏间。至如今,更不可同日而语。某攀雁塔,至三层减速,至五层慎步,至七层气喘不济,至十层汗出如浆。某不敢说自己轻功天下无双,但亦是处于当世顶尖行列。比某强者,不过伯仲间,不会有太大差距。大雁塔,墙壁坚实厚重,平整无立足之地,檐出浅短,各层檐之间间距十分大,极为不利于攀爬。若不利用壁虎游墙之法旋塔身向上,则垂直不可攀也。经某试验,一人攀爬雁塔已然如此疲累勉强,再扛着一人,还要攀到十层将人悬吊起来,某认为此事凡人不可为也。”慕容辅最初被沈绥的骄狂之语说得眉头直皱,但听到最后,却陷入了思索。他不知道沈绥师从何人,又是习的甚么功法,他只懂一些皮毛功夫,对天下功法一窍不通。但是沈绥攀爬雁塔的过程,他是看到了,个中艰辛,他也能感受得出来。沈绥之举已然惊人,若真有人能扛着善因上塔,那真的如沈绥所说,不是凡人之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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