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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望江悲情（第1页）

飘香楼的三楼，原有七八桌客人，分别用屏风隔成包厢。

其中一桌，正是高老师那班已在此包房多日的诗朋词友。这些俱有功名在身的朋友，大多是来自开明府城和临近各县的秀才，其中还有两位是举人。

看上去俨然出自豪门的一个举人，是开明府路家的公子。路家曾花重金，请高秀才去府上指点过几个不成器的文修子弟。路举人当时在一旁听着，觉得稀松平常。所以此来，专要证实这高秀才是否浪得虚名，是否真是教得出沈错这等妖孽学生的名师。

甚至，对于高秀才想给如梦姑娘赎身一事，路举人也来凑热闹，放出风声，若是高秀才不能赎走如梦姑娘，他就扔两万金币，把如梦姑娘带走。

没有想到，高秀才，果真把沈文豪带来了！

“哎呀！是沈文豪来了……快请快请！”

飘香楼的老鸨，一个徐娘半老的美妇，笑逐颜开地亲自给沈错带路。

高老师仍然当仁不让地走在前头，沈错谦逊地继续落后半个身位。

“咣当”一声，走在前头的高秀才刚上到二楼，忽然被一个人毛手毛脚地一碰，把一盆洗手脏水碰翻，溅了高秀才半身，连折扇也打湿了。

“你这杀才！瞎了眼了！”

高老师正在装逼的巅峰时刻，被这一盆水泼得七窍生烟。

沈错看那毛手毛脚的端水之人被高老师的怒火吓得瑟瑟发抖，不过他身上也穿着蒙生儒衫，不由得拉了高老师一把，问老鸨道：“这是……”

老鸨正要开口，三楼降下一阵香风，飘落一个衣衫艳丽的女子，生得明媚妖娆、活色生香，好一个魅惑众生的美人儿，盯着沈错道：“是沈文豪来了么？如梦等你多时了！”

高秀才急忙握住那女子的手儿道：“沈同学，这就是为师的红颜知己，如梦姑娘了。”

那表情，就是急着宣示主权，生怕沈错将他心爱的女人抢走似的。

也是，这个妖孽学生，曾经把花岗县第一美人抢走，焉知他现在不会把望江湖第一美人抢走？高老师对于沈错，已经有了很大的心理阴影了。

只可惜，眼前的庸脂俗粉，打扮得再好看，在沈错心中也万万比不上娘子……还有小姨子。礼貌地向如梦姑娘点点头，沈错继续问老鸨：“不知这位兄台在此……是何意？”

二楼三楼的隔窗，都已打开，许多双眼睛，望过来。

老鸨还未开口，那如梦姑娘已是盈盈含笑，又抢答道：“沈同学，奴家看过你的《天仙配》，正琢磨着，要把李蒙生和杜姑娘的故事，也写成那样的话本……只恨奴家才疏学浅，高秀才又志不在此，不能成书呢！”

她刚才叫沈错沈文豪，转眼改口叫沈同学，显然是依仗着自己与高秀才的关系，不拿沈错当外人了。

“李蒙生？杜姑娘？”沈错微微皱眉。

“呵呵……李兄，适才高某眼拙，没看清李兄在此……不如一同登楼一叙如何？”高秀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发怒，在这种斯文场合场合实属不智，若是让妖孽学生反感就不好了。

“岂敢，岂敢……”李蒙生唯唯诺诺，被高秀才拉着手走上三楼。

如梦姑娘向坐在三楼窗边一隅的一个妇人，努努嘴，对沈错道：“那个姐姐，名叫杜九娘。二十年前，她在望江湖，是比今日的如梦还要当红的头牌。可惜，却是爱上了那一届的童生卷首，把自己所有的积蓄赠送给他，让那童生卷首去参加府考、郡考、京考……指望着有朝一日，那童生卷首会身穿官袍、八抬大轿来娶她！”

“那童生卷首，却是一去不归……杜姐姐为他害了相思症，每日头也不梳、脸也不洗，就这么看着白苹江发呆。到后来，她一个客人也没了，花容月貌也没了，反落下一身的病……”

“狠心的鸨母，就将她赶了出去。让她住在街尾一个小窝棚子里……她平日都还好，就是一到了童子试，她又像疯魔了一般，寻死觅活非要来望江湖畔望江……各楼的姐妹们瞧着她可怜，便央求鸨母们发个善心，让她每日一家轮流望江，好歹把这段时日熬过去……”

沈错仔细看那妇人，已然徐娘半老，但是清清秀秀的面容，仍能看到些许年轻时花朵一般的美丽。只是如今两鬓微霜，未老先衰，为一段不了情而毁掉一身，殊为可叹。

转眸瞧了瞧高达，这便宜老师有些心慌……杜九娘当年红透半边天时，身为花岗县资深风流名士，高秀才可没少爬过她的床，被这妖孽学生深究起来，就丢脸丢大了。

赶忙道：“杜九娘相思的那个童生卷首名叫王进，正是我那一届的同学。他得了杜九娘的厚赠，去到开明府，就没再与同学们住在一起。后来他也没有参加府考，也不知是拿了那么多钱逃去何处逍遥快活，还是被人夺财害命了，一直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说到后面这句，还有些担心，沈错会疑心到他身上，那是跳进白苹江也洗不清的啊。

沈错又望望李蒙生道：“那这位李兄？”

高达见妖孽学生没有追问王进之事，松了一口气，苦笑道：“李兄也是我们那一届同学，没考上童生……当年，整个花岗县的读书人，谁不为杜九娘发狂？也只有这位李兄，堪称痴情种子……杜九娘被鸨母赶出去后，李兄在街尾一棵大榕树下搭了间窝棚给她住，自己家也不要了，天天守着她一刻不离。这街面上的地痞流氓不少，他就怕杜九娘给人拐了去……两人的吃食，都靠着街坊施舍。到了杜九娘来望江的日子，李兄便陪着给各楼肆干些杂活……”

沈错仔细看这李蒙生，真真是一点脾气没有，高达说一句，他便陪着笑脸点一下头，似乎高达在说别人的事情，与他一点关系没有。只是，偶尔偷瞄一眼坐在窗边的杜九娘，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柔情蜜意，仿佛那女人便是他的一切，别的东西都与他无关。

这世上好心人不会太多。

街面上有流氓地痞横行，衙门里也有欺压良善的恶役……杜九娘就算被青楼赶出来了，脑袋不清楚，身子也还是个美女。天知道为了保护她不被人拐走抢走，这个李蒙生，忍受过多少正常人难以忍受的屈辱，才变成这样……另一种魔怔！

天下情痴，无出其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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