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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能医者不自医。&rdo;她自嘲地想,那些条条框框,自己但有一条真正做得到,也不会弄到今天这般狼狈。就拿现在来说,明知道所有的事都是编辑小于伙同钉子里应外合搞出来的,可是该拿小于怎么办呢?
没有证据,就没有理由。法律不能保护无辜的可意,然而纪律却可以庇护狡猾的小于。还有一点是可意想不通的:自己对小于这样好,而《红颜》的待遇又很高,小于为什么如此恨自己、要陷自己于不义呢?
人生三十年,从没有一个时候像现在这样叫可意觉得失败,觉得对人性深深的失望与恐惧。为什么有人要损人不利己?为什么一定要逼自己学习怨恨?洁身自好,是否意味着自掘坟墓?中国人不是一直相信&ldo;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的&rdo;吗?从什么时候开始,人生的真理变成&ldo;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rdo;了?
陈玉表现得比她更不甘心:&ldo;这事儿怎么能就这么完了?那个钉子你告不了他,小于可是你的手下,至少总得把她开除了,也算是恶有恶报。&rdo;
&ldo;你以为我不想?&rdo;可意无奈,&ldo;每天面对着一个陷害过自己的人,还得装作一无所知,你以为滋味好受?我要是不在四十岁前英年早逝,至少也得肺结石。等我火化的时候你一定要记着替我捡骨,少不得找两颗舍利子出来。&rdo;
&ldo;呸呸呸!&rdo;陈玉壮怀激烈,&ldo;你装得再好也得不了奥斯卡。你现在需要的不是演技,而是好台词,你得想个理由把小于开了,还得开得漂亮,替自己出口气。&rdo;
&ldo;那我请你当编剧怎么样?&rdo;可意开玩笑,&ldo;你帮我出个本子吧。&rdo;
&ldo;没问题,这口气我不替你出,就白当你这么多年知己了。&rdo;陈玉兴致高昂,就跟打了针鸡血似地起劲,&ldo;你就等着看好戏吧。&rdo;
陈玉的办法其实非常简单,却实用。她化了个&ldo;风中蝴蝶&rdo;的名字上网,以投稿为名申请成为小于的好友,两个人没聊几句就成了知己,从栏目风格到娱乐八卦,从服装品牌到圈里绯闻,简直相逢恨晚,投机之至。
接着陈玉便问小于:&ldo;在网上看见你们主编岳可意贪污的新闻,真的假的?那个岳可意,文章写得也不怎么样,我就不相信她水平比你强,能当上主编肯定有猫腻。&rdo;
小于到底不是局长夫人陈玉的对手,听了两句夸奖,立刻就兴奋起来,不管不顾地说:&ldo;本来嘛,她今年都三十了,写一本书才那么点稿费,还自己觉着挺了不起的,有什么呀,我到三十的时候,肯定比她强。&rdo;
&ldo;她贪污的事儿是不是真的?苍蝇不抱没缝儿蛋,总是有点影儿的吧?&rdo;
&ldo;当然是真的。我亲眼看见老板跟她查账,老板指着门叫她滚,她倒好意思,回娘家避了几天风头,自个儿又求着回来了。我们编辑都没人跟她说话,她也好意思,还走来走去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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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输给身份(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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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你们老板也是,怎么就会由着她来去自如呢,明知道她贪污,竟然还让她继续当主编?&rdo;
&ldo;这你就不知道了,她的手段厉害着呢,你知道那个谁、那谁谁谁吧,都和她有一腿,要不她怎么出得了那么多本书。&rdo;小于说的是几个著名出版商的名字。
陈玉暗暗心惊,想起小于在可意面前卑躬屈膝故作亲热的样子,她不禁觉得恶心。一直都觉得自己够八卦的,可是现在八零年后的这一代,信口雌黄的本事太让人惊讶了,她们还知道什么是良心、什么是正义、什么是羞耻吗?
在真正的邪恶面前,陈玉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正直、善良,简直是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当岳可意把&ldo;风中蝴蝶&rdo;与小于的网聊记录下载文件放在小于面前时,小于惊呆了,她忽然蒙住脸哭泣起来:&ldo;岳姐,你不会相信这是真的吧?&rdo;
&ldo;你说这是假的?&rdo;
&ldo;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rdo;小于抬起头说,&ldo;肯定是这样,他们在害我,也就是在害你。网上刚出事的时候,我天天打电话给钉子,都和他绝交了。是他闹出来的事儿,我每天都在求他别闹了,可是我和他也不熟,他要胡说八道,我有什么办法?我拼命解释,天天在网上为你澄清,他们都知道我是最维护你的,所以才要把我铲除,好接着害你。&rdo;
可意几乎为之叹绝:&ldo;小于,你自己相信你自己说的这些话吗?&rdo;
&ldo;岳姐,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我敢对天发誓,如果我说过一句对你不利的话,出门就叫车撞死。&rdo;
&ldo;够了。&rdo;可意忽然觉得厌倦,她望着小于,疲惫地说:&ldo;就当是别人陷害你吧,不过钉子是你的作者总没错吧?现在杂志社的声誉受到这么大的损害,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就当你是在替钉子背了黑锅吧。&rdo;
&ldo;岳姐,你的意思是……&rdo;
&ldo;从明天起,你不必再来上班了。&rdo;可意冷冷地笑,&ldo;还有,也别再费心替我澄清了,就当你我不认识。&rdo;
后来,小于在网上发了一篇很长的文章对自己的被开除做出解释,她说:老板出于家丑不可外扬的顾虑,情愿吃哑亏,而让她做了替死鬼,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临行前,她被警告不许在外面乱说话,但她是不会停止话语权的,谁也别想恐吓她。最后,她说她不是输在真相,而是输在了身份上。因为那个最终获胜的人,身份比她高。
女友们奇文共赏析,都觉啼笑皆非。陆雨说:&ldo;一场闹剧。&rdo;
&ldo;是我导演的。&rdo;陈玉纳闷地说,&ldo;我猜中了这故事的开头,却猜不到结尾‐‐我没想到她还能这么解释。&rdo;
咪儿笑:&ldo;甘拜下风吧?她的脸皮比你厚,心眼比你黑,剧本比你荒唐,所以噱头也就比你好。&rdo;
可意只觉得心累:&ldo;我是受害者都累得慌,她们害人的倒不觉得累吗?&rdo;
咪儿说:&ldo;在她们心目中,觉得她们自己才是受害者。用了这么大力气都没把你扳倒,还白丢了工作,人家这会儿心里不定多委屈呢。&rdo;
陆雨说:&ldo;她有一句话说得还是挺有道理的:她是输给了身份。可是她既然明知道你的地位比她高,身份比她重要,干什么还要处心积虑地害你呢?弄得害人不成反害己,她就不后悔?&rdo;
陈玉说:&ldo;她们要是懂得反省就不会这么昧良心了。什么叫赌徒?就是要以小博大。赢了是运气,输了是点背,和技术无关,更和对错无关。&rdo;
咪儿赞叹:&ldo;还是陈玉有办法,真是宝马未老啊。&rdo;
陈玉不满:&ldo;什么&lso;未老&rso;?我本来就没老。&rdo;
陆雨说:&ldo;应该说是&lso;老将出马,一个顶俩&rso;。&rdo;
咪儿有意说:&ldo;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什么&lso;老将&rso;啊,都说了不许提&lso;老&rso;字了,要说&lso;初生牛犊不怕虎&rso;。&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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