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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谶语（第2页）

宝玉用膝盖抵着桌沿，带着椅子摇啊摇，优哉游哉道：

“我同他比什么？咱们这样的人家，花用几辈子也花用不尽。纵天塌下来，也短不了咱仨的！池寿那是无路可退，必得博出个前程才行。先不提光宗耀祖，他至少得挣下份家业，才能令先生安享晚年不是？”

探春才要回敬几句，却听黛玉幽幽道：“光宗耀祖又如何？进士及第又如何？十年寒窗苦，到头来还不是被吃得只剩下骨头渣子！依我说倒不如像先生这样，清清静静教书育人，换得个逍遥自在。”

宝玉大喜，拍手大笑着赞道：“是极是极，正是林妹妹说的这个理！”

探春惊出一身冷汗。想林家虽袭过列侯，却已失根基，林姑父不得不走科举之路。十年寒窗苦，一举天下闻，探花郎赢取侯门千金，一时风光无两。可叹他赤胆忠心，却身陷盐务泥沼，娇妻幼子相继离世，如今更是四面楚歌。

被吃的只剩骨头渣子吗？

这话太像谶语！

探春禁不住打了个激灵，见宝黛二人言笑晏晏，更添忧心。

长话短说，有了黛玉和探春的帮忙，宝玉总算险险混过一关，没挨老爹的板子。他自以为此事无人知晓，不妨池寿悄悄寻来。

池寿别的不问，只问他那篇“皇祖有训，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的策论是谁替他捉刀？

宝玉哪里肯认？自是百般狡赖。

池寿不信。这题目典出《五子之歌》，继承了孟子民贵君轻的思想。宝玉交的策论，强调以人为本，提出只有百姓利益得到保障、百姓需求得到满足，社稷才能稳定，国家才能昌盛。

“若非贫寒出身，又饱经忧患之士，断然提不出这样的政见。”

池寿的话音才着地，宝玉就拍着手大笑，直言笔者正正出身高门，且从未经历过任何忧患苦难。

“呵，真话秃噜出来了？还不从实招来！”

宝玉不打自招，在池寿拿出两位老爸的威胁下，不得不招出实情。他只说笔者是二人昔日同窗，具体姓名却是死也不肯说了。

其实只要承认是西府小课堂的同窗，结果已昭然若揭。

二小姐无才，贾珠不会给弟弟捉刀，只剩下黛玉和探春两个。

黛玉固然才高，却同宝玉一般安享富贵，没有向勋贵和世家开刀的立场和胸襟。漫说黛玉，就连贾珠也没有这等格局和魄力。

答案很明显。

池寿印证了自己的猜测，转而觉得今天的宝玉格外顺眼。多亏有个不思进取的哥哥！那位才能透过这种迂回的法子继续学习，想来也很开心吧？

【探春：你才爱写作业！】

有了池寿的掩护，宝玉愈发有恃无恐，自此常拿头疼的策论或诗文来烦二姝。

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于国于家无望。不管剧情怎么变，宝玉人设始终立得稳稳的，没有半分摇摆。

探春彻底放弃改造宝玉，常常伙同黛玉一起坐地起价，借此敲诈宝玉。通过他的渠道，得些府外市面上的尖货，当然也包括《西厢记》之类的禁书。

由此，策论一篇篇写就。时光也在纸笔的沙沙声中慢慢游走，展眼秋色老梧桐。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二门上传事云板连叩四下，探春迷迷糊糊听到外屋有人报丧。

“东府蓉大奶奶没了。”

混沌的大脑静止数秒，探春这才反应过来：秦可卿死了！

屈指一算，黛玉随同贾珠、贾琏兄弟南归，正正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

林如海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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