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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第1页）

原来，黛玉和湘云两个人并没有去睡觉。贾府中这么多人赏月，贾母还感叹人少，不如当年热闹，又提到宝钗姐妹回家团圆，黛玉就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世，扶着栏杆，默默地流泪。宝玉近来因为晴雯病重，对什么也不关心了。王夫人再三地让他去睡，他也就走了。探春最近正为家事烦恼，所以无心游玩。虽有还有迎春、惜春两个人，但黛玉平日里和她们就没多少共同语言。所以，现在只剩了湘云一个人宽慰她了，湘云对她说：&ldo;你是个明白人，何必这样子呢。我也和你一样，我就不像你这样心窄。何况你又多病，还不自己好好保养。可恨宝姐姐，早已经说好今年中秋要大家一起赏月，还要组织诗社的活动的，大家联句，到今天她却丢了咱们，自己赏月去了。诗社也不要了，诗也不写了。反倒是宝玉他们潇洒起来了。宋太祖说得好：&lso;卧榻之侧，岂许他人酣睡。&rso;她们不写，干脆咱们两个联起句来，明天好好地羞羞她们。&rdo;湘云有一点儿埋怨宝钗。这也不好全怪宝钗的，她母亲叫她回家，她也不好留下的。宋太祖这句话，意思是说自己的地盘，怎么能容忍别人插足。是啊，大观园是女孩子的天下，也是诗社的地盘，怎么能容忍别人在这里写诗作赋呢?黛玉很感谢她这份苦心，也来了兴致，笑着说：&ldo;你看这里人声嘈杂，还有什么诗兴啊。&rdo;湘云笑着说：&ldo;这山上赏月虽然很好，但终究不如在水边赏月妙啊。你知道这山坡底下就是水池边了，山坳里近水一个地方就是凹晶馆。看来，盖这园子时就有学问啊。这山的高处，就叫凸碧;山的低洼近水的地方，就叫作凹晶。这&lso;凸&rso;&lso;凹&rso;两个字，历来用的人最少。现在直接用作轩馆的名字，更觉得新鲜有趣，不落窠臼。可知这两处一上一下，一明一暗，一高一矮，一山一水，绝对是为了赏玩月亮建的。有喜欢山高月小的，就到这里来;有喜欢皓月清波的，就到那里去。只是这两个字平时说到就是&lso;洼&rso;&lso;拱&rso;的读音，那就说俗了，不大使用，陆放翁用了一个&lso;凹&rso;字，说&lso;古砚微凹聚墨多&rso;，还有人批他俗，这难道不可小吗。&rdo;陆放翁，就是陆游，他的号是放翁。黛玉说：&ldo;也不只放翁才用，古人里用的人太多了。如江淹《青苔赋》，东方朔《神异经》，以至《画记》上提到张僧繇画一乘寺的故事，都用到了&lso;凹&rso;字或者&lso;凸&rso;字。只是现在的人不知道，误当作俗字用了。实话对你说吧，这两个字还是我想出来的呢。那年要考查宝玉的才学，他就写了几个地方的名字。后来，我们大家给这些不太重要的地方也都想出了名字，注明了出处，写了这房屋的的位置，一起带进去给大姐姐看了。她又带出来，命令给舅舅看了。谁知舅舅倒喜欢起来，又说：&lso;早知道这样，那天该就叫她们姐妹一起都写好，那不就更有趣了吗。&rso;凡是我写出来的，有的一字都没改。现在我们就到凹晶馆看看。&rdo;

说着，两个人一起下了山坡。只是一转弯，就是池塘沿儿，池塘沿儿上是相连的竹栏杆，一直通到那边去藕香榭的路上。因为这几间屋就在这座山的怀抱之中，处在凸碧山庄的下边，地势低洼并且接近池水，所以题写了匾额叫&ldo;凹晶溪馆&rdo;。这里的房屋不多，而且很矮小，所以只有两个老婆子值夜班。今天是凸碧山庄的仆人负责伺候，与这里没关系，这两个老婆子领来月饼、果品和犒赏的酒食，连吃带喝，酒足饭饱，早已经熄灯睡了。

见她们熄了灯，湘云笑着说：&ldo;倒是她们睡了好。咱们就在这卷棚底下近水赏月，怎么样?&rdo;两个人就在两个湘妃竹墩上坐下。古人啊，也没有别的娱乐项目，白天喝茶看戏，晚上饮酒赏月，可能就是他们的两大乐事。现在人呢?好像娱乐活动很多，但真正赏心悦目的却很少。现在的人再看看月亮，却找不到古人的那份感觉了，月亮似乎暗了，视力确实差了，心上也有阴影了。这时，只见天上一轮明月，池中一轮水月，上下争辉，好像身在水晶宫一样。微风一过，池塘的水面上波光粼粼，真是让人神清气爽。

湘云笑着说：&ldo;现在能坐上船喝酒倒好。这要是我家里这样，我就立刻坐船了。&rdo;黛玉也笑着说：&ldo;古人常说的好，&lso;事若求全何所乐&rso;。依我说，这就不错了，干嘛非要坐船呢。&rdo;美丽也好，块乐也罢，如果求全责备，那就都不存在了。有月，不一定有船：有船，不一定有月;船和月都有了，心情可能又没了。湘云笑着说：&ldo;得陇望蜀，这是人之常情。那些老人家说的话真不错。说贫穷人家自以为富贵人家事事趁心如意，告诉他们说不能如愿的事，他们不肯相信的;一定要亲自经历了，他们才会发现的。就像咱们两个，虽然父母都不在了，但生活也还算大富大贵，但也有很多不遂心的事。&rdo;得陇望蜀，也就是得寸进尺，这种贪欲是人门不断进取的动力，也应该是产生无尽苦恼的根源。黛玉笑着说：&ldo;就连老太太、太太，以至宝玉、探丫头他们，无论事大事小，有理无理，也都有这样那样不如意的事情啊，何况你我这样寄居在别人家的人哪!&rdo;湘云听了，担心黛玉又会伤感起来，忙岔开话说：&ldo;别说这些闲话了，咱们先联诗吧。&rdo;

正说间，悠扬的笛声又传了过来。黛玉笑着说：&ldo;今天老太太、太太高兴了，这笛子吹得有趣，倒是助咱们的兴趣了。咱两个都喜欢五言诗，就还是联五言排律吧。&rdo;湘云忙问：&ldo;限定什么韵?&rdo;黛玉笑着说：&ldo;咱们数这个栏杆的直棍，这头到那头为止。是第几根就用第几韵。若十六根，就从&lso;一先&rso;开始。这花样儿新鲜吧?&rdo;湘云笑了：&ldo;这办法倒别致。&rdo;游戏，不在于工具好坏，全在于人的心情啊。于是，两个人站起来，从头数到尽头，只有十三根。湘云一拍手说：&ldo;偏偏又是&lso;十三元&rso;了。这韵的字少，写排律只怕牵强不能押韵呢。少不得你先起一句吧。&rdo;黛玉笑着说：&ldo;倒要试试咱们谁强谁弱，只是没有纸笔记录。&rdo;湘云说：&ldo;不要紧的，明天再写下来。只怕这一点聪明还有。&rdo;黛玉接着说：&ldo;我先起一句现成的俗语吧。&rdo;她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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