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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血色婚礼（第2页）

探春长长吁出一口气，随手脱下黑色罩袍，池寿却一幅失神的样子，木着脸立在门前，兀自指着大门的方向发呆。怔愣半晌，他才迟疑地收回手，默默打来一盆温水给客人擦脸。

探春把热乎乎的毛巾蒙在脸上，待毛巾略略发凉才恋恋不舍取下来。她收拾利索自己，四下环顾。

这间书房比贾珠的略小些，陈设不起眼，倒也整齐。且屋里没有刺鼻的碳灰，想来用的也是好碳，看来先生父子过得还算滋润。

怀着将死之心，盼盼自是将这次见面视作诀别，生出聊天的兴致。到底同窗多年，最后叙叙旧也是好的。不想刚还喋喋不休的家伙，此时却变成了个哑巴。

盼盼打趣道：“怎么，怕人听到你屋里有女人？”

池寿并不接茬，急急道：“还没弄到官凭路引吗？我可以帮忙。只是，论来还是宝玉更快。这几天他急得什么似的，托他必然能办好。他平日嘴碎些，到底晓得深浅，定然不会误事。且李忠办事也很牢靠……”

瘦猴儿真可笑，甚至问也不问她的打算，就在这里瞎操心。

她缺的是官凭路引吗？她缺的是斩断一切牵绊的铁石心肠！

荣国府每年都有不少被打死的奴才，多她那十来个不多，少她那十来个也不少。她过不去自己那道关，也不想余生在无尽的愧疚中煎熬。

然而池寿的话，令盼盼猛然间看到了自己的心。原来自从得知大祸临头的那天起，她一直在等这些话：

要弄官凭路引吗？要找到落脚人家吗？要打发看门的仆从吗？

她等啊等，望穿秋水，可大哥哥没有说，宝玉没有说，环哥儿也没有说。

当她彻底灰心，绝望放弃时，却在最想不到的地方，在最想不到的人面前，亲耳听到这席话企盼已久的话。偏偏说话的不是她的亲人朋友，而是邻居家的学霸。

哈哈哈哈哈。盼盼疯了似的大笑，她都搞不明白有什么可笑的，却笑得停不下来。歇斯底里大笑的同时，眼泪犹如泄洪般遏制不住地往外涌。

她大约是疯了！

良久，崩溃的情绪终于止住。池寿再次默默端来一盆温水，让她净面。

探春可能是把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索性卸下所有面具和束缚，坦坦荡荡做回自己。她破罐子破摔，一屁股坐在书桌上，像上辈子那样毫无形象地晃着两脚，心情瞬间大好。

她看着学霸故作淡定的样子，升出股猫戏老鼠的促狭，问：

“你觉得，我该逃？”

池寿微微扬眉，面上没太多表情，黑漆漆的眸子里却写满错愕，似是反问：不然呢？

对啊，不然呢？继续留在这里，明明就没有活路。

探春不以为然地笑了。

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池寿见了却勃然变色。似是领悟到什么，急急劝道：“天无绝人之路，万万不可钻牛角尖。若是无处投亲那就，就……”

学霸猛然咬住嘴，把下面的话生生截住。

哦？探春身子微微后昂，双手撑着桌面，歪着头闲闲打量对方。极度的痛苦，催生出极度的残忍，令她像怪阿姨附体那般，静静欣赏对方的挣扎。

池寿攥着拳头，空荡荡的袖口微微颤抖着，显是内心正上演着激烈的戏码。偏偏他脸上淡淡的，看不出太多波澜。

呵，果然是三岁看小，七岁看老，这家伙一如既往的心机。

终于黑漆漆的眸子再次迎过来，池寿用聊家常的语气平静地建议：“不如随我南下可好？就去苏州吧。那里远在千里之外，又有父亲不少故旧和学生，隐匿行踪，想来不难。”

探春震惊到失语。过了好一阵，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可置信地问：“你疯了！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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