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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1页）

这个年纪的少年人，能够进出宫闱面见皇后的，想必出身必定非富即贵，不是世袭了父亲的官职，就是托荫庇做了皇帝身边的侍中，就算是对陈娇说话，态度里也总带了根深蒂固的轻慢，虽然不至于你你我我起来，但也总不会谦卑得小人不离口。

态度这样恭顺，胆子这么大，又这么会来事……

陈娇就多看了这少年人一眼。

他虽然态度谦恭，但神色坦然，唇边含了若有若无的笑意，接受到陈娇的视线，亦并不特别局促。这少年生得也算清秀，虽然年纪还小，没有长开，但已经隐隐可以预想日后成年时的俊朗风采。

&ldo;你叫什么名字？&rdo;她一边弯下腰细细地审视着图中建筑，一边漫不经心地问，&ldo;今年多大了？&rdo;

&ldo;小人桑弘羊，洛阳子弟，今岁十三。&rdo;这回答似乎相当中规中矩，但在陈娇耳朵里，到底还是听出了声音中的一线紧绷。

也就是有所求的人，才会这样患得患失了……看来，他虽然年纪小，但却很急于向上爬。

脑海中那声音也长长地哦了一声，她说，&ldo;原来是他。&rdo;

看来，此人在刘彻年间也将是个人物。至少崛起的速度并不慢，在幽闭长门前后，已经得到一定的重用。

陈娇自觉她求才若渴，渴得还要比刘彻更久一些。

她就又运了眼力，度了桑弘羊一眼。

桑弘羊虽然被她看得有几分心惊肉跳，但到底还是拿捏住了表情，未曾露出不安来。

&ldo;是天子身边的侍中吧？&rdo;陈娇随口和他唠了两句家常，又说，&ldo;既然对宫室这样熟悉，改日少府丞过来的时候，你也跟着吧。&rdo;

桑弘羊面带喜色，知趣地退出了宫室。陈娇又低头细细地看了很久，才让楚服，&ldo;好生把它卷起来，却不用系了，用过午饭，我还要再看看。&rdo;

楚服就弯下腰来，伶俐轻巧地卷起了这厚重的锦缎，卷到了边时，又停住不动。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陈娇的一只脚压在了图边，并未抬起来。

楚服便顺着那精致的五彩描金袜往上，一路自金红襦裙往上，望到了陈娇的眼。

皇后平时打扮随意，今日只是梳了同心髻，耳垂双明珠，又略略描过眉，上了一点胭脂。此时静静倚在枕边，支颐望着楚服，双眼波光荡漾，似乎正沉吟着什么。

虽然一语不发，但陈娇的眼睛似乎竟会说话，楚服惊慌起来，她松开手，恭顺地将额头贴上了糙席，语带惶然，&ldo;楚服做得不对，请娘娘责罚。&rdo;

真是个聪明人。

陈娇不免又犯起了踌躇，她久久都没有说话。

到底还是那声音不忍得，先叹了一口气，&ldo;你就放她出宫也好，她那样傲气的人，哪里禁受得住你的反复敲打折磨。&rdo;

连王太后都当不起这声音的一句心疼，陈娇这十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去怜惜另一个人。

看来，当时楚服固然犯了一个绝不该犯的错，但这声音对她，毕竟也不是全无情分，毕竟也不是将她只看做刘彻的替身。

陈娇叹了口气，就要说话。

看了楚服一眼，又觉得实在可惜：识看眼色，又识文断字的宫人，长乐未央两宫加在一起，也不会超过五个。

她临时又换了口中的说辞，&ldo;让少府丞过来，不过是心血来cháo，一时兴起。我怎么不知道，我竟着急成这个样子，再三索要，只为了看这张堪舆图？&rdo;

楚服额头上一下就沁出了密密的汗珠，她重重地叩了几个头，立刻认下了不是，&ldo;小人狐假虎威，败坏了娘娘的清誉，请娘娘责罚。&rdo;

说她聪明，真不是陈娇偏心。一宫的少女，能歌善舞的遍地都是，自从贾姬承宠之后，懂得款摆腰肢在刘彻身边端茶倒水、扫地擦窗的美貌宫人也多了不少。可懂得用狐假虎威这四个字的人，又有几个呢？《尹文子》这三个字和寻常宫人说起来，恐怕还当你要捉几头小虫来玩。

&ldo;罚你，不必了。&rdo;陈娇淡淡地道，&ldo;人还是要多读书，才能达礼，天禄阁横竖就在左近，以后得了闲，多去走动走动。&rdo;

天禄阁是汉室藏书最多的私家密室，很多外间不得流传的古册，天禄阁中都有收录。太学中的博士视此为圣地，很多人巴结窦氏，就是为了走一走太皇太后的门路，进天禄阁中抄录几本古籍。

楚服呆了很久，才起来谢恩，&ldo;谢娘娘不罚，谢娘娘提拔。&rdo;

陈娇到底忍不住又点了她一句，&ldo;用心做事，不要有不该有的心思。&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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