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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诅咒之子（第1页）

“于遗忘之地，探未知天机。窥机密一隅，震漫天星宇。”这是一段古老的大陆上耳熟能详的话，凝炼地概括了一群特殊的小马。他们仿佛生来就有着强大的预知能力，能够借助魔法和外物，窥视到一些其他小马所不知道的事情。比如，曾经有一个村子在播种前请了这样一匹小马，请他为村民们预估今年的收成如何。那匹小马只是点亮他的角，然后对着一个水晶球释放这股魔力，一副丰收的盛景便赫然出现在村长面前。那匹小马对村长说，今年会是个无灾无难的年份，粮食将会获得丰收。而到了收获的时节，地里的模样果真如他当时预测的那样。小马们将这群有着预知能力的小马统称为“天机的窥视者”，意为窥探未知，改写命运的小马。他们曾经遍布大陆各处有小马居住的地方，从城市到村镇都有他们的身影。

起初，这些小马都是各自为战，互不联系，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群窥视者也渐渐接触到了其他同行。这时便有小马突发奇想，既然大家都是能够预知未来的小马，为什么不居住在一起，既方便互相交流，又可以将这些本领发扬光大，然后一代代传承下去，一举两得。这个建议得到了许多小马的支持，在经过一番考察后，他们选了一处能够看到满天星空的山上作为这群小马的新据点，名字就叫做，观星村。在大陆形成一个又一个国家之前，小马们基本上是以聚落的形式在一起生活的，观星村的出现不仅促进了各个聚落之间的交流，也让小马们能够更方便地找到这些窥视者，以求得他们的占卜和祝福。在数百年的时间里，观星村一直是在和平中度过的，而打破这一切的契机，源于一次结果出乎意料的占卜。

“是不祥……是不祥的征兆啊！”观星村的大长老，同时也是窥视者们的领袖，索拉瑞亚，在他惯常的占卜中得出了一个令他感到不安的结果，“一场浩劫将会降临我们的村子，绝大多数小马都会死去，只剩下一点星火将我们的事迹传承！报应，这是报应啊。呜呼哀哉，呜呼哀哉！”他仰天长叹，吓坏了身旁的一众小马。既然连大长老都发出了这样的慨叹，其他的小马又怎么敢怠慢。他们静静等待着长老的下一步命令，只要能够消灾他们什么都愿意去做。

“今日出生的小马驹，会带着来自天机的诅咒。假以时日，它将会把祸端引向我们的村子！”这是观星村自建立以来第一次出现如此险恶的占卜结果，长老身边的小马们严肃地站在他的身后，等待他的发号施令。然而这一次，他们没能等来熟悉的命令。

“长老，请您指示。”一位忠实的护法向长老请求道。索拉瑞亚长老仿佛没听见一样，他飘起一旁的权杖，挥舞几圈后一把指向天空，似乎是想到了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案。

“要么放逐，要么留下，”长老得出结论，“然而，诅咒之子一旦降生，便会为祸一方。可我又不忍失去一位未来的窥视者！这究竟是天机对我们的惩罚，还是一次考验呢……”事实上，只要长老一声令下，村民们就会自发地动员起来按照他的命令行事。然而，由于村子里小马的数量原本就不多，若是因为占卜的原因随意地流放和杀戮小马，村子又哪里会有未来可言。因此，索拉瑞亚长老没有下达放逐的命令，只是让小马们多加留意。而就在同一天，在村子边缘的一幢木屋里，一个女婴呱呱坠地。母亲为这个孩子取名为伊迪娅，在古语中意为“星空”。伊迪娅的父亲也是一位窥视者，而且是长老身边的大护法，在村子里也有一定的话语权。此时此刻，他正在参加长老主持的例行会议，并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

等他回到家中已经是两天后，当他看到心心念念许久的孩子终于出生，迎来女儿的喜悦很快便冲淡了由琐事带来的烦恼，他几乎将全部的时间都花在了母女身上，以弥补他这段时间来因为忙碌而亏欠的陪伴。此时他还不知道，女儿正是在长老得出占卜结果这一天出生的。

占卜的结果并不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因此小马们往往需要花上些时间等待。一周，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小马们固执地等待着结果的到来，不过生活依然如常。可即便如此，他们也对长老的结论深信不疑。在一天又一天的期盼和等待中，伊迪娅渐渐长大了。才刚刚十岁，她便有了一头蓝紫色的、如同盛夏星空一般美丽的鬃毛，如此相貌即使是在村子里也是十分罕见的存在，加上她继承了父亲的聪明头脑，基本的魔法和一些简单的占卜术对她来说都已经不在话下。索拉瑞亚长老更是对这个孩子格外重视，甚至对她视如己出。

“你的女儿的确天赋异禀，”长老对伊迪娅的父亲说，“我甚至能够感觉到，今后的她甚至具备继任长老的能力。”能够得到长老的认可，父亲自然是喜出望外。不过，天赋异禀对于观星村的小马们来说是把双刃剑，这一点也同样在伊迪娅的身上应验了。虽然她有着卓越的天赋，但同龄的小马驹们似乎并不喜欢她，原因是伊迪娅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他们这些还不会那么多的小马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不知是哪匹先起的头，谣传伊迪娅是诅咒之子——事实上她就是，不过其他小马并不知道她出生的确切日子，只是知道她是在长老占卜的前后出生的。伊迪娅当然对这个说法感到不满，于是便据理力争。这样一来二去，愿意和她接触的小马驹就更少了。甚至有的时候，她还会得到来自其他小马的“款待”——当她满身污渍，哭着跑回家，父母便明白了她在学校遭遇了什么。诅咒之子的谣传很快就传遍了这个不大的村子，尽管其始作俑者已经无从寻找，但这件事带来的恶劣影响却一直在持续。一些护法开始私下讨论，要不要将伊迪娅逐出村子。更有甚者认为，她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小马们对她最大的宽容，村子里的小马们应该联合起来处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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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忘记你的立场。你首先是索拉瑞亚长老的护法，然后才是伊迪娅的父亲。”一位同为护法的朋友提醒伊迪娅的父亲。伊迪娅的事情对他们家也造成了很大的冲击，不明真相的小马们愤怒地认为他们家是在包庇诅咒之子，是绝不可以原谅的。为了女儿的安全，伊迪娅被迫失去了自由，甚至连父母外出时都要叮嘱她，绝对不能出现在其他小马面前。

然而，该发生的事情总会发生的。一场瘟疫袭击了村子，就像绝望的小马们认为的那样，是伊迪娅的降世为村子带来了灾祸，而现在就是灾祸到来的时刻。那些尚且健康的小马带着木棍包围了伊迪娅的家，逼迫她的父母交出伊迪娅，甚至连索拉瑞亚长老也参与其中。

“交出伊迪娅，你们都会没事的。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诅咒之子舍弃这么多？”

“因为她是属于我们的珍宝，”伊迪娅的父亲紧紧搂住小马驹，用全身的力气朝窗外的小马们喊道，“她才不是什么诅咒之子！她是一块华美的璞玉，是一颗未来的明珠！”见谈判破裂，愤怒的小马们带着木棍冲向伊迪娅的家，他们先是砸碎了窗户，然后又通过不断的击打和推搡冲垮了房子仅有的门。伊迪娅的母亲惊声尖叫着看着这群疯狂的小马朝自己扑来，她的头遭受了一次重击，这直接就让她昏了过去。见这样似乎还不够，小马们又在她的头上和身上打了几下才满意。至于伊迪娅的父亲，他被失去理智的小马们拖到屋外，在最倚重他的长老面前，在他最爱的女儿面前，被陷入疯狂的小马们乱棍打死。在生命的最后，他也不忘潮伊迪娅露出笑容。即使牙齿早已经四处飞散，即使脸和鼻子已经被打得浮肿变形，即使已经虚弱得连再看她深爱的女儿一眼也做不到，他也要坚持这份心意。十岁的小马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父亲的名字，但她微弱的哭喊声早已湮没在暴乱之中。伊迪娅的母亲艰难地从屋子里爬出来，却刚好看到了孩子哭喊的一幕。母性的本能让她拼命地想要守护自己的孩子，可这一幕也被那些狂热的小马看在眼里。一匹小马朝着她的脖子和后背猛击几下，这位母亲的气息便渐渐消失了。对于伊迪娅的审判还需要经过其他小马的商议，所以在处决结束后，她并没有得到什么惩罚，而是直接被扭送进了村子里的小黑屋。和其他的小马不同，她每天只能得到很少的食物，也不被允许外出或是和其他小马交流，任凭她哭闹到气力全无也没有小马在乎。如同王国的更替一般，现在的伊迪娅就颇有几分末代国王的意味。

“我们要怎么处置她，就这样把她关在里面直到饿死吗？”一匹参会的小马问道。

“既然大家都想看到长老消除诅咒，那为什么不处决她呢，就像她死去的父母一样。”

“我认为应该用绞刑，我们已经让她多活了十年，这些年的每一天我们都在煎熬中度过，这样的痛楚也应该让她亲身感受一下。不祥的小马就应该得到这样的下场。”

“还是直接杀了她比较好！还要让村子里所有的小马都来观看行刑！”

“这些都是不错的提议，”索拉瑞亚长老的开口让刚刚变得喧闹的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可是，仅仅因为她是诅咒之子就对她施刑有些太牵强，所以我认为，应该先给她冠上一个更严重的罪名再将她杀掉。不知道诸位意下如何呢？”他的话顿时让其他小马达成了一致，最终伊迪娅被小马们冠以“假传天机”的罪名而处以死刑——这是观星村特有的处决制度，假传意味着欺骗，而欺骗意味着他们一直以来的信誉受到了冲击。加上伊迪娅诅咒之子的身份，将她处死可谓是民心所向。得知了天才少女将要被处死的消息，小马们纷纷准备前去围观。

因为她年纪小，为了在行刑时避免心存愧疚，索拉瑞亚长老决定满足她的一个心愿，而且是什么样的要求都可以。目睹了母亲在自己眼前死去的伊迪娅心如死灰，面对前来问话的小马，她的表现相当不配合。无论对方怎么引诱她开口，她都选择保持沉默。

“听着，这不是可怜你，而是希望你能够走得安详一些，”前来探望的小马规劝道，“你很漂亮，所以长老不希望让你死得像爸爸妈妈那样丑陋。”小马驹对于“死”本没有什么概念，可当她听到这番话，阵阵强烈的悲伤便由心底喷涌而出。

“我不在乎！如果你们真的那么想让我死掉，那还不如就让我像爸爸妈妈那样死掉！”见她冥顽不化，问话的小马忍不住朝她的脸上甩了一蹄子。这一下打得伊迪娅的半边脸通红，小马驹也因为痛而开始不停地呜咽。这次商议最终不欢而散。

尽管面对着超乎想象的阻力，长老依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甚至亲自来到小黑屋探望伊迪娅。她蓝紫色的鬃毛变得凌乱不堪，身上因为反抗而留下的伤痕也历历在目。索拉瑞亚长老也心疼她，但那不过是他在一匹小马临终前流露出的一点点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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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他假惺惺地装作可怜她的样子说，“如果你表现得顺从些，很多事情本不会发生的。”伊迪娅完全没有理会他，只是扭过头去不肯看那副苍老但狡黠的嘴脸。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一个你的愿望，我会在行刑前想办法为你实现的。”长老的语气强硬，完全没有妥协的意思。面对这最后的机会，小马驹终于选择了妥协。

“那，我希望在一个满天星光的夜晚死去。”与她表露出的沉郁相反，长老却是面露喜色。这匹一直在用自己的命运和整个村子作对的小马驹，终于松口并接受即将死去的结果了。

“很好，很好。你的愿望，我会想办法帮你实现的。”

一周之后的一个晴朗的夜晚，行刑的时刻即将到来。伊迪娅在几位村民的带领下被押送至刑场。为了满足她的心愿，索拉瑞亚长老特地在一片平原上立起一座十字架，为的就是在这里让她注视着星空死去。鉴于她生得一副还不错的相貌，长老实在不忍用绞刑或是断头这种要么丑陋无比要么血花四溅的方式来结束她的生命，所以他想到了一种古老且残忍的办法，钉死。伊迪娅的四蹄被绳子束缚在十字架上，长期的幽禁和身心折磨使她的脸上几乎看不到血色，只有那双眼睛依然目光如炬，仿佛两团粉色的火焰在熊熊燃烧。她的眼中露出的气势吓坏了不少试图和她对视的小马，甚至就连一些她曾经的同学也没见过如此模样。

“在行刑之前，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随着话音响起，攒动的马群中央让出了一条路，索拉瑞亚长老沿着这条路来到被五花大绑的伊迪娅面前，用轻蔑的眼神仰视着这匹即将被行刑的小马，“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哦。”面对他嚣张的态度，伊迪娅始终保持沉默，可她眼中的火焰却燃烧得更旺了。长老并不打算让她成为其他小马的展品，便下令让刽子手准备行刑。这种刑罚的处理方式很简单，就是不停地将钉子锤进受刑者的体内，直到对方因疼痛过度或是被刺穿咽喉和心脏而死。而在行刑的前一天晚上，长老特地找到刽子手，要求他延长伊迪娅受刑的时间，声称诅咒之子带来的影响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够完全消除。

“我们要将她的死变成一场属于全村小马的盛会。”他是这么想的，刽子手也是这么做的。他将第一枚钉子的位置选在了伊迪娅的蹄子末端。这里有比较丰富的角质，钉上去并不会产生像贯穿皮肉那样的剧痛，这明摆着就是要多折磨小马驹一阵子。伊迪娅的头被绳索固定住无法转动，但她隐约能够感受到钉子的尖端和她的身体产生了接触，那种被尖尖的东西触碰的感觉让她感到很不安，而就在她害怕的时候，钉子却已经被毫不犹豫地砸进她的蹄子。

“啊——”凄厉的惨叫声从伊迪娅稚嫩的喉咙中传出，若不是这一声惨叫，围观的小马甚至都忘记了受刑的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可惜，这满天的星空就是她能够看到的最后的风景。第二枚，第三枚，一枚又一枚钉子被刺入她的身体，在白皙的毛皮上留下一个个丑陋的孔洞，还有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血腥的景象让相当多的小马感到不适，而这正是长老想要达到的效果。如果还有小马胆敢忤逆大家的决定，这就会是他们的下场。

行刑的时间尚未过半，伊迪娅却已经几乎昏死过去。在行刑之前，长老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在她的头上钉钉子，他还要再多欣赏欣赏这张美丽的面孔。她小小的身躯已经千疮百孔，血迹几乎染红了她的毛皮，唯有鬃毛依旧保持着原来的色彩。她的四蹄和腹部都被钉上了不少钉子，眼中的火焰也因为剧痛而渐渐熄灭。现在，距离她彻底断气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而刽子手正在不断地比对，究竟钉在哪个位置能够让她的死状看上去更凄美一些。

“各位，这是最后一枚钉子了！”刽子手的发言让星空下的刑场瞬间变得热闹起来，小马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钉在哪里最合适，仿佛这次行刑真的成为了一场盛会。在小马们的建议下，最后一枚钉子精准地命中了伊迪娅的心脏。早已被鲜血浸透的小马驹条件反射般地最后呕出一大口带着不少暗红色血块的鲜血，便再也没有了气息。她的确死在了满天星空下，只是当她断气的时候，远方的天空也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或许是做贼心虚，又或许是不希望日后有小马为她平反，在村子里的小马们的支持下，他将钉着伊迪娅遗体的十字架连同工具一并烧掉，剩下的骨灰也被撒入田地化作肥料，彻彻底底地将她挫骨扬灰。自那之后观星村恢复了和平，但没有小马知道，那不过是战争前最后的平静。由于其独特的地理位置，观星村一直是周边小马们觊觎的地方。但因为小马们需要依靠他们，因此一直以来他们奉行的政策便是拉拢而非占领。然而，当这些小马得知他们为了祓除诅咒而杀死了一匹十岁的小马驹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小马都认为这是不可饶恕的暴行，观星村也因此成为了最优先消灭的目标。仅仅半年后，长老预言的“浩劫”便如期而至，这些“残暴”的小马们以同样的方式处死了这个村子里的所有小马，而他们的村长索拉瑞亚，也得到了和伊迪娅同样的“礼遇”。而自始至终，他都不认为自己做的事是错的。

“为什么要质疑我？！是我预言了诅咒的出现，是我带头祓除了诅咒，你们应该尊敬我！”不过刽子手可不管这些，仅仅十枚钉子便断送了他的性命。只可惜，此时伊迪娅已经故去多时，这些想要纪念她的小马既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的身份，只能为她在公墓里立起一块无名的墓碑当作纪念。小马们放火烧掉了观星村的一切，然后在上面重新建起新的房屋。

此后的数百年时间里，这片土地一直鲜有小马问津，直到一对公主姐妹的到来。她们看中了这片易守难攻的土地，计划将这里建成新的都城。当崭新的皇宫拔地而起，当无数小马从各地迁移至此，一座新城已然呼之欲出。她们将这里正式命名为——中心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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