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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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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二次化疗结束后，学校也给学生放了两周的暑假。因为身体的制约，在这个假期我谢绝了所有邀请，没有去踢一场球游一次泳喝一顿酒连网吧也没有去。只是在家进行我所谓的高三冲刺，决心要把丢下的课程都补回来。

可是，短短两周过后，我还没有缓过气来，学校的补课又开始了。一周后，正式开学。

开学式依旧是在青年宫举行。为了教育我们高三的时间紧迫，学校安排我们先在学校上两节课，然后给一个小时的时间，让我们通过坐车骑车步行或者飞行的任何一种方式到达青年宫。

除了有人趁此跑掉以外，来的人都是通过我的秃头来找到班级的。而那些高一的新生们，更是一个个的对我投来异样的眼光。

开学式的内容还是保留的那几项，奏国歌、颁奖、学生代表讲话、教师代表讲话、新生代表讲话。最主要的是校长讲话。之所以说他讲话主要，一是因为他官当的大，二是因为他讲话的时间长，先拿稿讲，讲完了不过瘾，不拿稿继续讲。

校长讲话的内容也很传统，就是通过和四中（在道外区的另一所重点高中）的对比来分析我们校教育成果（实际就是高考成果），最后得出的结论通常都是：“我们的底子差，但这更说明我们有潜力。”最后一项是政教主任给我们布置新学期新要求，此时我们已经昏昏欲睡。她老人家要求我们要遵守纪律勤奋学习搞好学校和个人卫生。我想，如果这也是新要求的话，那上学期开学式上她说的这些同样的话应该是在放气了，所以这学期我继续当她是在放气。

我们学校的开学式虽然传统，但也很有特色，那就是冬夏两季的开学式的时间差别很大。在冬天，我要从家坐二十五分钟的车，然后顶着凛冽的寒风和漫天飘舞的雪花在外边站十分钟的队，然后进入会场。似乎我们不在会场那里就不用供暖就可以节约包烧费似的，没等我们屁股坐热乎，开学式就完事了，然后放一些什么玩意保卫萨拉热窝之类的片子。明摆着是要撵我们出去，因为连老师都不看这个东西，我们宁可去外边挨冻。在会场里前后不到五分钟。记得高二冬天的开学式，大方迟到了几分钟，他到达这里的时候，人已经开始往外走了。

冬夏两季的开学式差别如此之大，原因在于，冬天的时候没有高考成绩，校长就不能拿我们和四中比较。可见，四中和高考在校长心目中是占据着多么重要的位置。

正式开学后，息时间也改变了不少。每天7：10到校练听力；从7：40到16：20上九节课，其中包括每天三到一节的自习；中午休息80分钟；晚上16：40开始补课，时间是90分钟；18：30开始上晚自习，直到19：50正式放学；回家吃过晚饭，把洗漱搞利索，再看书到深夜困极了，倒下便睡。

2．

如此的日子也没有过了多久，我又到了第三个周期化疗的时间。

这次的化疗和第二次差不多，依旧睡不着觉吃不下饭，精神亢奋，胃肠疼痛。到了最后数着日子过，一想还有一天两天或者三天才能结束，心里就发怵。

还有，我又看到了一些病友。

军现在终于知道自己得的是乳腺癌，这反而让她更加坚强。这次化疗，她没有呻吟，负用也减少了不少，很是顺利就完成了。我到医院那天，她这次的化疗马上就要结束，还笑呵呵的给我谈她的经验。所以，当一个人遇到困难的时候，精神也是可以创造奇迹的。

安本来就没有什么大的负用，前两个化疗做得舒舒服服。用他的话说，跟疗养差不多。但是，这次的影像报告显示，化疗的疗效并不怎么好，肿瘤还在肆虐。医生给他更换了化疗方案。他心里则很不是滋味，郁郁寡欢。他对我说，还是负用越大越好呀，说明对药物吸收的好。

谬论！

我批评他。而这种谬论，后来我经常听到。

对于医学，我们不应当凭借自己的想象，要相信的是科学。科学告诉我们，生理负用只对疗效起坏的用，而不是好的用。

小哥的情况也不太好。他让我看到了农村条件的落后。他很喜欢留长头发，可现在是个秃子，心情很是低落，即使在病床上，也要戴个帽子。

小哥回到家后开始情况很好，但接下来就像我一样，白细胞下降。然后病情继续恶化，真菌感染，高烧，口腔大面积溃疡。当地的医生很是二百五，给他使用了先锋，致使他的白细胞继续下降。后来小哥妈给他的主管医生打电话，经过王大夫指导，病情才稳定下来。

当小哥妈和我妈讲这些的时候，妈无言以对，只有陪着她以泪洗面。他家那里太苦了，完全不是让病人可以生存的地方。当妈告诉她回家后要给孩子多吃肉吃骨头吃水果的时候，小哥妈说，她那儿去最近的集市也要走半个小时，另外，看病都是要抬钱的，哪里还有钱宽裕呢？

这次，和我一个病房的人里面，又多了一个海。海来自于齐齐哈尔，是铁路上个一名小车司机，得的是淋巴癌。和安一样，海也去过天津，并且在那里接受一个周期的化疗，然后因为经济原因回到省内。

海入院的时候病情很重，头部水肿得很大，他不得不抬着肩膀来驮住那个沉重的脑袋，两只胳膊也随着抬了起来，样子很是滑稽。用他自己的话说，像个扭秧歌的大头娃娃。他还不能躺下睡觉，因为那会影响他的呼吸。

他的主管大夫也是老吴头，这让他一开始就感觉我很亲近。老吴头给他制定的治疗方案很庞大，需要先消炎，然后放疗，最后才能化疗。治疗是很成功的，没几天，他终于能够睡觉了，并且睡的很香，躺在那里不一会就响起呼噜。

海刚知道自己病情的时候，以为自己的妻子不知道，心里想的是如果自己的妻子孩子知道自己得的是绝症，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呀，于是向家人隐瞒。看得出他很爱自己的家。而他妻子早就知道真相，采取了同样的方式，也向他隐瞒。就这样，两个人从天津到齐齐哈尔再到哈尔滨，互相说话时都小心翼翼。

终于有一个机会，两个人把话捅破，如释重负。

虽然海嘴里边说不在意，还风趣的邀请我去齐齐哈尔做客，说到时候他开车带我去兜风。但我看得出来他在掩耳盗铃，就像我手术时麻醉自己一样。于是他妻子找很多的人来做思想工，包括老吴头、我、还有有福。老吴头指着我对他说：“你能看出他有什么问题么？不就是没头发了嘛，现在流行秃头。”

有福是大庆铁路的一名职工，这三次住院我都看到了他。有福虽是个男的，却得的是乳腺癌，据说得这个几率比中个500万还要小。他嘲弄自己说，能得个比中彩票头奖还难的病，也算自己“有福”了。

有福比我发病晚几天，我第一次来化疗的时候，他刚刚从外科转到内一病房，刀口拆线不久。至今，他的右臂依然抬不起来。后来我看过一期“健康之路”，邀请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的余子豪教授和张保宁教授。张教授当时就谈到这个问题，并且展示了一位患者的照片，大概意思说这是一种乳腺手术后都必须面对的难题。

有福家里是哥仨，他和大哥都在外边闯荡江湖。这为他创造了一个可以隐瞒父母的条件。他手术的时候，在父母身边的弟弟慌称去丈母娘家，回去的时候被不识真相的老爸臭骂一顿，说他没出息，不认爹妈，只认丈母娘。

还没有化疗的时候，有福很是活跃，全内一的男患者少有不认识他的。下棋、散步、扯淡，无所不干。有福的妻子是大庆一所高校的老师。得知我现在念高三后，他要我考他妻子的学校。说只要能考进去，看上哪个小姑娘就告诉他，准成。

等化疗开始后，他人就瘪了，一次次的跑厕所，拉得整个人快要休克，中间要停一两天。

他说：“有病要治的道理谁都懂。可是像咱们得癌症的，把钱从兜里一掏，就犹豫了。等到这针头一扎到血管里，那难受劲儿，想死的心都有，心里说下次再他妈不来化了。可回去了缓过来之后，又想，这他妈还得治呀。然后又来了。说白了，咱们都不是东西，都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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