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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鸣岐已经先她一步在炭盆前坐好,旁边温着的热茶正冒着袅袅白烟,他拿起长柄茶勺舀了碗热茶水递到桌边的另一端给她,又自个儿添了块炭,每桩事他都能用上足够的耐心,举手投足都不经意的流露极好的君子仪度。
“方才大皇子萧澜在外头叫阵,他此刻是齐军主帅,祖父若是不亲自迎敌,不利于助长我军士气,还会留话柄于人前。萧澜这是有意为之,故意引祖父出去对阵,既是要正面应对,若是顺利,广汉这边的局势也僵持不了多久了。”
苏苑音才刚来,对现下广汉的局势还并不太清楚,只是听着薛鸣岐的话,蹙了蹙眉,只觉得有些奇怪,大皇子逼战,又自甘以身做饵,那手中可是有必胜的什么底牌又或是圈套。
末了,她又抬眼瞧了瞧薛鸣岐,抿了抿唇。
看出她的疑虑,薛鸣岐笑着安抚:“放心吧,祖父驰骋沙场数年,萧澜此人却全无经验,纵是再有谋略的人,又或是在盘算着什么,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怕只怕上京城里的争斗会延绵到广汉,权力的倾轧之下,有的人蒙在鼓里,有的人被出卖,有的人等在暗处,伺机而动。
后面半句他不过只是个推测,没说出来惹她恐慌,左右这场仗已经避无可避,现下这般已经是既定结局。
只往身前的炭火边伸了伸手,火烧的正旺,他手心能感受到那种灼热的温度,只是半点都传不进泛着寒意的骨头里。
听完他的话,苏苑音所有所思地点点头。
薛家军悍勇非常,若是没有把握,外祖父又怎敢将广汉这边全都揽在自己身上。
若是不出什么岔子,应对起来当是不难,只是她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至于那是个什么东西她现在一时也想不起来。
她伸手握住还冒着热气的茶碗,热度隔着碗壁传到她的指尖,那是她有些受不了的热度,于是又极快的放开。
其实如今除了等,他们都没剩下什么该做的事了。
若是这般想,心自然而然就沉下。
她垂下眼帘,瞧见薛鸣岐正轻轻抬起汲取着热度的手背,是没有血色的白,交错的青筋一直往手腕上延伸。
她偷偷抬眼打量了薛鸣岐一眼,清了清嗓子:“我之前听洛蔓笙提过,洛家一开始被定下的罪是杀头,只后来突然出现了那道流落在雍州的密旨,才改成了流放。”
她顿了顿,复而又瞧着他,起先本也没将这两件事给联系在一起,只那日听了舅母口中的话,才逐渐起了点疑虑。
“所以那道密旨可是你寻回来的?”她突兀地问,但是她想他应是懂的。
薛鸣岐听罢只露出些清隽的笑意,思绪被拉远了些。
尤记得那个布满了瘴气的泥潭是彻骨的寒冷。
当地人称那个泥潭为噬幽,因为常年瘴气笼罩,所以周边都寸草不生,被当地人都视为不详。
也就是因为被别人避讳之地,若是这里掉了什么东西,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人知晓。
他顺着蛛丝马迹找了噬幽潭,人命关天,他实在顾虑不及,只还是高估了自己,又低估了那瘴气,从泥潭中找到的密旨最后仍旧什么都并未改变,他也因瘴气入体心脉受损,再拿不起剑,废了一身武艺,辜负了祖父的期望,还落下了这个畏寒的毛病。
本也不至于叫他们都察觉,只是这年岁渐长,像是也越发严重了些。
他失笑着收神,对上了她那双清明的眸子,大抵是还颇为固执地等着他的回答。
他无奈,随即也没刻意瞒着什么,只简单地同她将在雍州的经过说了一遍。
随后就只见她沉默了半晌才悠悠开口:“这里面既是有苦衷,为何不解释清楚?”
原来哪里又有什么坐视不管又见死不救,明明都有在并尽全力。
“我其实也未曾做过什么,最后什么都没改变,反倒是给了一个希望,又是自己亲手将那个希望给捏碎了。”
如若不是父亲来雍州接回他,错过了洛家的求救,否则以当时两地之间的大致距离,完全是有施以援手的余地。
说来说去,或许当真就是命定,谁也从中改变不了什么。
苏苑音不大喜欢这种说法,素来对着他都是和颜悦色的自己此刻难得的肃起了一张脸。
“洛蔓笙最后活下来了,这也算作是毫无改变么?”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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