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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第1页）

顾之问却看得胆子越来越大，他蹲在地上朝顾柔左看右看，脑袋不住往旁边歪，甚至伸出手来，想要摸摸她，却又不敢。

庄氏见状俯下身，蔼声对他道：&ldo;你想不想跟你女儿走？&rdo;

顾之问眼里光芒一闪，点点头，道：&ldo;慧儿。&rdo;&ldo;什么慧儿？&rdo;&ldo;她像慧儿。&rdo;

顾柔的容貌，一半继承了薛氏的妩媚艳丽，一半继承了顾之问的清秀婉和，眉眼更似薛氏，这让疯了的顾之问看着很亲切。他不住地朝女儿打量，却又突然露出羞涩畏惧之色，往庄氏身后缩了缩。

庄氏锋利指甲的手抚着他头顶，道：

&ldo;那你就跟她走，这些日她照顾你，定然照顾得比我好。你去吧。&rdo;说罢掰开他扯着自己衣角的手指，将顾之问从地上拖将起来，推向顾柔。

顾柔父女走后，庄氏叫来两名卫士：&ldo;暗中跟着他们，盯死一举一动，要听清他们说什么，尤其要看清楚顾之问倒底是真疯还是装疯。&rdo;

……

顾柔陪着父亲在谷中住下。

顾之问疯了之后，虽然心性宛如幼童，但也能感觉得出顾柔对他的照顾，于是便很快同她熟络了，围着她前前后后地转。

&ldo;慧儿。&rdo;顾之问在河边采了一朵鲜红的茶花，递到顾柔面前。

顾柔接在手里，冲父亲微笑。边上冷山却俊眸微沉，冷冷地盯着顾之问。

顾之问口中咿咿啊啊：&ldo;慧儿，俏，花儿，戴。&rdo;

&ldo;啊？&rdo;顾柔笑着朝父亲露出个询问的表情。顾之问比划得更起劲了，手舞足蹈比划，见她无动于衷，竟将茶花夺回手中，举给冷山：&ldo;戴，戴。&rdo;

冷山一愕，问道：&ldo;你要我给她戴？&rdo;顾之问眼中焕发出光彩，点头：&ldo;戴，戴！&rdo;

顾柔微讶，回头看冷山，只见他冲顾之问微微一笑，转过身来，借着身高的差距，将茶花从头顶上方轻轻地放入她的鬓前。

这突如起来的举动，着实令顾柔惊着了，她忙伸出手，摁住了自己的鬓发，却只摸到柔软香嫩的花瓣。

冷山早已把手缩了回去，对顾之问道：&ldo;好了。&rdo;顾之问拍手叫：&ldo;好看。&rdo;冷山便问他：&ldo;她是不是生得肖似令夫人？先生还记得令夫人么？先生可还记得自己是何人？&rdo;

他这一连串追问，使得顾之问脸色大变，突然捂住脑袋尖叫一声，显出极其痛苦的神色。冷山怕他发狂，想要过去拉他，顾之问一下子躲到女儿的身后，把顾柔推向中间。

顾柔拦着冷山：&ldo;我爹如今受不得刺激，我想陪他慢慢找回从前的记忆。&rdo;

冷山沉吟，只怕当前形势，并没有太多时辰可以让她慢慢来。

但他瞧见她憔悴的神情下压抑着的那份痛苦，便沉默了，他显出柔和的姿态，跟在这对父女后面走。

顾柔领着顾之问过了六曲桥，去到有水车的那一边，沿着河岸散步。

清风微拂，沿岸开满各色的茶花，糙地上蜂飞蝶绕，顾之问的眼睛好奇地追随着蝴蝶和蜜蜂。顾柔在他身边搀扶，一面娓娓述说这些年发生的变化‐‐

&ldo;爹，你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同阿欢总打架，我嫌阿欢出生以后分走了娘的宠爱，心里不痛快，每回家里分东西，我总归想要拿比阿欢大的那一份。娘责备我，您却总是护着我，您对娘说，阿欢出世以来，我总是惶惶不安，害怕遭到你们的冷落，所以更要加倍疼爱我，凡事同我商量，教我也做这个家的主人，如此我便会同你们一样，像宠爱孩子一样宠爱阿欢。&rdo;

&ldo;你们走的十年来，女儿虽然不济，却终归陪阿欢一起长大成人了，他现在出息得很，马上要保进太学做棋士。&rdo;

&ldo;爹，阿欢也有孩子气的时候，他十四岁的时候，还总是夜里哭醒，他说他梦到娘还在，就在后厨给他煮小鱼，非要我打开后厨的门给他瞧一眼才肯罢休。您说我还能怎么办呢？&rdo;顾柔叹了口气，继续道，&ldo;我只好带着他去后厨，让他亲眼瞧见那里没有娘，他才失望地去回房去睡……&rdo;

&ldo;爹，为什么十年来您连一点音讯都不给我们？或者，带我们一起来云南。我有时候常在想，要是您和娘只是出一趟远门，有一天，还会突然出现在咱们家门口，说是远行归来了，那该多好。&rdo;

顾柔说着，眼泪怔怔地落下。

顾之问却早已听得不耐烦，掰开她的双手跑向前方。他欢蹦乱跳奔向的，是河边盛开着的另一片白茶花，他欢快地采摘攀折，在花丛里打滚，同蝴蝶嬉戏，像个兴奋的孩童。

&ldo;这样也好，&rdo;顾柔喃喃，望着父亲的背影，&ldo;我娘死了，他伤心难过；他疯了，就不必再难过了。我宁可他快活地活着。&rdo;

冷山立在她身侧，不知不觉中，他已褪去了平素的克制和冷锐，他辛酸又沉迷地俯视她，眼中藏着无法掩饰的炽热火焰。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方才听见她自述身世，他真的很想保护她，完成她的每一个心愿，然而却不知如何给她她想要的一切。

这种无力之感前所未有，竟似溺水般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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